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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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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醉心思通透,立即明白这老不死的在打什么主意。此刻他已被老道士以无上手法截断经络运行,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家伙往自己身上招雷,利用自己给赵致打掩护。

  蒙雨时却又道:“素闻宁帝少年英主,风姿绝世,却不知与这位小兄弟相比如何?”

  云玄感道:“多说无益,动手罢!”说罢,提着陈醉飞身跃至六人中间。

  六大高手布阵将云玄感围在当中,同时出手招呼。

  处在风暴中心的陈醉只觉得耳边轰然一声,跟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早已离开出云寨门前战场,眼前景观不断飞退,云玄感用一条胳膊正夹着自己狂奔如飞。六大高手已经不知去向。在身后不远处,一名红衣老者正紧追不舍。扬声喝道:“老朋友,留下宁帝,随你自去,否则天下虽大却无你容身之地,又是何苦来哉!”

  陈醉极尽目力往那人身后看,却什么都没看到。此人竟独自在追云玄感。随即,陈醉又发现云玄感胸前湿了一大片,竟是鲜血染的。这老神仙一样的强大人物竟然受了伤?

  云玄感虽然受了伤,嘴巴却丝毫不肯吃亏,边跑边叫道:“臭书生,你他妈卑鄙龌鹾暗算道爷,一百年的交情从今起一笔勾销,凭你想要从道爷手中夺走陛下,除非你的阳极真诀练至九重,乘人之危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身后红袍老者穷追不舍,扬声道:“老夫承认若论逃命功夫,这天底下,你老牛鼻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玄天宗登云步号称独步天下,以你老牛鼻子修行最深,但你现在身上有伤,气息迟滞,又带了个人,若是这样还被你逃了,陆放鹤三个字从此也不必提了。”

  宁帝?陛下?这是在说谁?自己是被云玄感当做赵致替身带出来的,他们为什么说宁帝?俩老头斗口,却把陈醉听糊涂了,忽然意识到老牛鼻子只夹了一个人在逃。他妈的,除了自己外还能是谁?心中陡然一惊,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骇然失色。莫非宁帝就是赵致?

  云玄感夹着陈醉一路奔逃,为摆脱身后追兵,早脱离官道跑进山里。一路逆山势而上,陈醉只见左右皆是参天古木,怪石横生,针叶满地,稍不留神便有扳倒打滑的可能。这老道士却是速度丝毫不减,反而越奔越疾。有几次陈醉的头几乎碰到路旁的怪石,吓的不禁大叫。

  一追一逃在深山中,云玄感不愧是百岁宗师天下第五,如此艰苦卓绝的情况下,硬是跑到山顶都未被身后的陆放鹤追上。正这时,眼前的路却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一条蜿蜒山道。在那道中央正停着一辆乌蓬马车拦住了去路。驾车的却是个黑瘦少年,眉清目秀,眼神灵动。

  “是你!”

  “居然是你?”

  “竟又是你!”

  三声几乎是异口同声。第一个是你是云玄感说的,第二个则是陈醉,最后一个却是陆放鹤。

  原来驾车的少年赫然竟是当日盗走五色锦龙和陈醉一百多坛酒的霍鸣蝉!

  陈醉此刻见到他不禁格外吃惊,心道这小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也是陆放鹤一路的?

  云玄感道:“先前多谢足下暗中出言相助,指点破阵之法,老道才没有被这卑鄙龌鹾的老不死的暗算。”

  陆放鹤追了上来,老脸微红,不看云玄感,却怒视霍鸣蝉,道:“小娃娃,你究竟是何人?何故相助这老牛鼻子逃出老夫的算计?”

  霍鸣蝉的手里托着一只酒坛子,颠来颠去,封口已开,却任凭他如何颠覆,坛子里的酒硬是滴酒不洒。只见他并不回答俩老头的问题,却一指陈醉,笑道:“我要他!”

  云玄感和陆放鹤同时变色。霍鸣蝉却自顾着继续说道:“这家伙的酒酿的可真不赖,这一百多坛不够喝,偏偏口味却被他给养刁了,所以我要把他带回去给我酿酒。”

  “你要他给你酿酒?”陆放鹤凝眉问道。

  霍鸣蝉点头道:“不然我把这先天二品的笨家伙弄回去还能做什么?”说着,冲着陈醉扬声问道:“姓陈的小子,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陈醉还没搭话,云玄感和陆放鹤竟同时大惊失声。

  云玄感:“什么?他已是先天二品?”

  陆放鹤诧异的:“你认识这小子?他是姓陈而不姓赵?”

  霍鸣蝉好奇怪道:“他当然是姓陈的,他是天鸿酒庄的小老板,姓赵有什么好?他为什么要姓赵?”

  陈醉已从云玄感肋下挣脱,抱拳道:“多谢霍兄弟临危之际仍不忘愚兄。”又转头对云玄感道:“老牛鼻子,老子达到先天二品境界你很意外吗?若是没有你从中作梗,老子现在未必不能达到五品藏气之境吧?”最后对陆放鹤道:“这位陆夫子是吧?你追了大半天,是想追什么宁帝,可惜我却不是,鄙人陈醉,天鸿酒庄正是小号。”

  陆放鹤此时岂会看不出陈醉不是什么宁帝,料知中了云玄感的调虎离山计,转头瞥了云玄感一眼,道:“老朋友好算计啊,若非这小娃娃当道拦截,我只怕还不知要追你到何时何地。”

  云玄感却凝视着陈醉,问道:“你可是修习了夜魔城的武道?”

  陈醉摇头道:“我倒是有这个打算来着,还没来得及就又落到了你手心里,看来还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云玄感神色微松,道:“没学就好,似你那般亡命苦练,稍有进步也算不得什么奇事,如今西南大变,陈师道谋逆即将引动天下大势,跟他一比,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醉恨恨道:“老子这辈子算是栽到你手里了,为了个莫名其妙的卦言,硬是被你玩了十年,到了这步田地还要被你这老玻璃利用一下,当一回什么劳什子宁帝的替身。”

  “住口!”云玄感怒道:“修得狂言!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能有机会与贫道一起为帝分忧,此乃三生修来……”

  “我修你个姥姥。”陈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屁话。

  一旁霍鸣蝉击节赞道:“骂得好,这老牛鼻子迂腐啰嗦,惹人生厌,先前若非陈兄你被他控制在手,我担心你受他连累,绝不会出言指点他,照我看这老棺材板子还不如死在那六合风雷阵与这红衣老头手上。”

  云玄感闻言,寿眉一挑,深深瞥了霍鸣蝉一眼,暗道,这少年却不知是和来历,凭我一眼竟看不出他的深浅。似乎不像是武道中人,但看他这番做派又恰巧出现在此地,似乎又高深莫测。

  陆放鹤眼看中计,知道追杀宁帝的最佳机会已错失,心头惋惜之余,又想到当下云玄感身受重伤,这位老朋友对赵室天下忠心不二,实乃劲敌。如今南陈初立,留下他百害无一利。眼下不乘机除掉他,又更待何时?遂森然道:“老朋友,你似乎已众叛亲离了?这二位少年英雄都不大欢喜你呀,不如咱们老哥俩再过几招亲近亲近如何?”

  虽是问句,却根本没打算给云玄感拒绝的机会,话到人到,飘身一纵,亮出洁白如玉般的大手猛然抓向云玄感前胸。

  陈醉之前见过云玄感大战陈师道,只道这顶尖高手对决便如武侠小说写的,看似平淡其实暗藏杀机,断不会呼呼喝喝飞天遁地那么热闹。却不料,这一战竟是精彩绝伦,热闹非凡。

  云玄感料想今日难以善了,并不跟陆放鹤废话,翻腕亮掌,硬接了一记,整个人竟被打的腾身飞起,其势如箭,仿佛是被射向碧空的。

  二人说打便动手,出手便绝情。纵然是百年老友,到了这各为其主的时刻,反而因为对彼此能力的了然,而出手更加不留情。陆放鹤一掌将云玄感震的飞上半空,心里却殊无半分得意,仰首向上,神情肃然。

  云玄感升至顶点时,竟腾起三十丈高,接着凌空一转倒卷而下,双掌连挥,掌势汹涌,宛如天河倒泻。他身上有伤,不耐久战,因此一动手便出全力。陆放鹤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其中玄机,侧身一让,却不肯与云玄感斗力。

  陈醉对云玄感这一招似曾相识,忽想起相同的招式他曾经用来对付天鸿酒庄外的灰衣人。只道他故技重施,接下来定会横身追击,以连续手段将陆放鹤逼到下风。却不料,老道士一击不中,竟立即向后倒翻,手藏足现,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稳住身形。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对手变了,招法的应用也跟着变了。

  轰然一声,陆放鹤逼近一步,云玄感矮身亮足,足尖猛点陆放鹤丹田气海,陆放鹤抬膝一撞,两位宗师级人物又硬碰硬交手一招。二人竟是谁都不肯让出先手。

  云玄感神色越发凝重,陆放鹤更不甘煮熟的鸭子飞了。看着面前血染毡巾的老道士,想到此战之后,二人当中只能活下一个,不禁不胜唏嘘。

  天下高手以四大宗师为最上层,次一层的宗师却只有两人,便是他和这位玄天宗老友。北赵统一中州大陆百年,他虽心怀旧国,却为当年李玄机传予陈氏的奇学传承而苟且偷生。当年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却惊才绝艳已达九品境界,与云玄感在江湖道上相逢,一见如故,彼此引为至交。

  多年后,他武道至超品移山境,开宗立派,创立巴山学宫。几经辗转终于找到陈氏嫡脉后人,便是陈师道的父亲陈宪。立即纳入门下,悉心调教。但怎奈何陈宪天赋有限,巴山学宫之学并无夺天地造化之能。

  陈宪不过碌碌之才。他这辈子干的最牛逼的事情就是生了个超牛逼的儿子——陈师道。

  有多牛逼?

  牛逼到当时已是天下有数高手的陆放鹤不敢教。

  三岁背诵学经,五岁通读上古三代,中古十国史,八岁以后胸藏沟壑,俗世之学不能为师。以至于陆放鹤打算为他开经疏脉时,竟不敢动手。最后不惜代价寻到了昔日老友云玄感。苦心孤诣隐瞒下陈师道的真实身世。

  云玄感一见陈师道也是惊为天人,但在将陈师道带回玄门之前,竟硬是在陈家住了七年,这七年当中只传诗书礼教之学,专心观察陈师道人品。直至觉得陈师道确实值得培养,才把他带回玄门,亲自引荐他拜在云空寂座下。

  陈师道十五岁才开始修习武道,十八岁九品平湖,天赋之高直追乃师云空寂,人称小宗师。而后数年,更是修行到超品移山之境,凭着阵法之道上的惊才,更拥有了与宗师抗衡的实力。甚至有秘闻传说,他曾经以阵法之道力助云空寂困死了天门之外的九天仙君。

  追思过往,南陈复国,玄天宗这位老朋友的贡献着实不小。

  “哎!”陆放鹤长叹一声:“这又是何苦来哉?”

  云玄感苦笑,也道:“是啊,又是何苦来哉!”

  二人同时出手,这一下却是一动风雷起,云玄感左手指右手掌,指掌一动,四周围竟风起云涌,烈烈劲风吹的陈醉站不稳。而陆放鹤也在蓄势而动,却是双手握拳,龇目横眉,乱发腾空,气势傲然冲天。

  陈醉不知厉害,犹自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看着,冷不丁身后过来一人拉住手臂,只听此人喝道:“你不要命啦!”身不由己被这人拉着一口气退出百米开外。不必回头,便知是霍鸣蝉。

  “他们两个都已是宗师境界,那老道用的是九玄归元之术,九经十窍他已练通九经九窍,只差一窍便是神宗师境界,还有那红衣老头,他修的是阳极真诀,也有八重半的火候,可惜这老头天赋虽佳,却不能专心武道,如今年纪大了气亏血败,再想问鼎九重境界已经不可能了。”

  霍鸣蝉侃侃而谈:“这俩人交手,纵然刻意收敛气劲,不去伤你,但他们交手所带动的天地异象却也足以要了你的命,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这家伙语速极快,陈醉听的一知半解,却足以令他感到震撼。场间交手者是何等人物陈醉不是不知道,但因为对武道的了解实在是匮乏,所以才会当此危局下仍不知躲避。而这霍鸣蝉不但身手不凡,尤其见识更令陈醉赞叹钦佩。竟能把当世两大圣人的武道来历,修养境界一语道破,这等眼力怎能不让陈醉艳羡不已?

  霍鸣蝉指着场间恶战,道:“你看见没有?他们四周飞沙走石,根本看不清里头发生了什么,在那里头就是宗师境界才有的领域之力,在那个领域里,除非你比他们实力还强,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你要知道,那领域里的元气被抽空,活人用不了多久就得被憋成死人。”

  陈醉聚拢目光全神贯注看着,只见围绕云玄感和陆放鹤两人四周,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先是飞沙与石块被卷起,接着是巨木残枝被连根拔起卷入其中。真难以想象,自己如果还在刚才的位置观战,此刻恐怕已经被卷上九重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一念及此,不由更恨云玄感,这老牛鼻子到了这一步都对自己不安好心,多半是怕他死后,那陆放鹤向老子追问什么宁帝的下落。有意借二人交手的领域之力杀人灭口。

  霍鸣蝉来到乌蓬马车前,取了一坛子酒,托在手上掂了掂,拍开泥封,仰首如长鲸吸水,边喝边笑道:“别看了,什么也看不到的,而且这一仗且得打一阵子呢,那老道士虽然有伤,但一身元力非同小可,红衣老头想取胜,至少要在三千招之外,两三个时辰以后,等他们慢下来了,你再看也不晚,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一个先天体魄的笨蛋,看了又有何用?”

  这厮牙尖嘴利,所作所为缺德带冒烟儿,陈醉自然是对他有气的,却摄于他见识不凡,一时不想得罪。随口问道:“听君一席话,胜过十年功,我听你说的头头是道,却不知霍兄弟的武道境界是几品?”

  “我?”霍鸣蝉一笑,露出两排贝壳般的银牙,挥手道:“早没剩下几品了,动动嘴皮子还凑合,要是上去交手,比你还不经打。”突然面色一变,蹙眉道:“哟,这老道士要做什么?想同归于尽,这法子用的可也太笨了。”接着突然大惊失色,怪叫一声:“啊哟不好,这俩人奔咱们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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