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若按之前的计划，赵澈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而杨柳既然跟着宋珅出了玉楼春，几乎没有保全自己的可能。
只不过这一次命运好像终于站在了杨柳那一边。
赵澈正在等一个抓住宋珅威胁长公主的机会。
杨柳随他回到小院后，宋珅果然已经按捺不住，上来就要抱住杨柳，她并不知道赵澈已经提前的计划，现在还不敢惹恼宋珅，只是一被他靠近，就觉得恶心，只能强忍着恶心与他周旋，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先停手，等晚上再说，暗暗用力，总算把人推了出去，杨柳靠在门上想起宋珅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干呕。
又想到等到晚上无论如何都推脱不了，便生出绝望，大概只有再次见到宋祁的希望支撑着她，让她不能逃跑，也不能死。
身上的衣服又换了一遍，宋珅果然如他承诺的一般，一直在这里不曾离开。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听话，不过是因为人还没有真正到手。
杨柳知道，自己自从离开玉楼春，成王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新的指示，看来是要自己按原来的计划行事了。
一直等到晚上，陪宋珅吃晚饭的时候他再次动手动脚，杨柳只能陪笑忍着，心里却忍不住打怵，眼看着饭就要吃完，待会儿又能想到什么借口推拒呢？现在的她看着宋珅色迷迷的眼，真的很想逃跑，偏偏她不能逃。
宋珅一直在催她：“吃完了咱们就换个地方吧。”
杨柳只是拿着筷子不松手：“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可要多尝尝才行。而且，公子还不知道我的身世吧，我出生没几年就赶上了饥荒，我的家人都在逃灾的路上饿死了，我也因此被卖入清馆，从此没了自由身。而这一切都是败饥荒所赐，所以我此生最恨浪费粮食的人。”说到这里，她深深地看了宋珅一眼。
那一眼与她之前看宋珅的眼神都不一样，冷冷的，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可若是探究，便能看出其中隐藏的恨意。
只是宋珅是看不出来的，他只是觉得这一刻的杨柳跟之前好像不一样了，被她的眼神这么一看，他忽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杨柳自然是故意的，她经验丰富，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出什么样的神态会让对方放松，信任自己，也知道对宋珅这样的公子哥做什么样的表情会对他起到一时的震慑作用。
她心里还是不肯就这样委身，即便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能拖得了一时，也不可能拖过今晚，即便侥幸躲过今晚，以后那么多日日夜夜，她不知道成王什么时候才会动手，什么时候会让自己离开，想到这里就生不出任何希望，只觉得人生黑暗，连从她十三岁起在她心里珍藏的那束光也快要熄灭了。
若是她真的不能保全自己，那么她还有资格跟宋祁在一起吗？他会不会嫌弃自己？
好在宋珅因为她的一番话，暂时老实了些，默默地坐了片刻，看着她吃饭也忍不住拿了筷子，有些嗫喏地说：“要不，你跟我讲讲你的身世吧。”
“没什么好讲的，就是家人都死了，我养不活自己，只好把自己卖了，换一口饭吃。”杨柳眉目低垂，说起身世时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平静，却又萦绕着化不开的悲伤。
宋珅觉得此刻的杨柳跟自己在玉楼春见到的人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愣愣地看了她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杨柳说的这些，与他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看似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却始终活在不同的世界。
在杨柳的世界里，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她要时时面对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天灾人祸，作为一个渺小的人，挣扎着求生存，却不知道哪一刻命运就会跟她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化为泡沫。
在宋珅的世界里，处处都是耀眼的金银珠宝，美人环伺，一片歌舞升平，想要的从来都能得到，更是从来不曾体会过挨饿的滋味。
杨柳说的这些，他根本无法体会，不能感同身受的根源在于他完全没有相似的经历。
所以听到这些，他只是惊讶，仿佛第一次知道世上还会有人饿死一样。
对于他的惊讶和反应的淡漠，杨柳并不意外，甚至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与宋珅接触这么久，她不喜欢他是真的，但若是没有长公主这样一个母亲，宋珅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纨绔子弟，相比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害人性命的人而言，至少他没有直接害死人。尽管他的母亲为了他不知道已经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看他沉默，杨柳笑了笑，看着他说道：“像公子这样生来就泡在蜜罐里的人，大概不曾听过这些吧。”
宋珅微微一愣，老实答道：“确实不曾听过。”毕竟他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山珍海味早就吃腻了，还从来没听说有人饿死呢。
而事实却是，就在不久之前，南方发生灾荒，嘉峪关没有军粮，南边的百姓和边关的战士都在挨饿。嘉峪关因为蒋晔当机立断，得罪世家，抄了他们的粮仓才不至于真的让边关的战士饿死，而南边，等到圣上派的人过去，已经饿死了不少人了。
但是这些显然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一贯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些事情明明就发生在不久之前，于他而言却仿佛根本不存在。
所以有些时候，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真的不可能相互理解。
杨柳只是微微垂眸，并不再多说。
好在因为这件事一打岔，宋珅似乎老实了很多，乖乖坐在旁边等杨柳吃饭。
可饭总有吃完的时候，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即便杨柳再费心拖延，饭还是吃完了。
“我听你的，以后都不会再浪费粮食了。”为了抱得美人，宋珅倒是很会拣好听的话说。
杨柳却不置可否，只是对他微微笑了笑，慢慢起身，并未进入内室，反而向外走去。
宋珅一看她往外走，有些急了，连忙跟上去问：“这么晚了，还是回屋吧。”
杨柳却只是打开了房门，让秋风吹了进来，带着丝丝凉意的秋风瞬间吹散了屋里的烦闷，杨柳也终于在这秋风中感受到了一丝惬意，她回头看着宋珅说道：“你看，外面月色正好，我给你单独跳一支舞如何？”
“月下起舞？”宋珅眼神一亮，似乎倒是有点兴趣，想了想美人反正已经在自己手里了，总不怕她会跑了，既然有美人月下起舞可以观赏，便拍手道：“好！我来给你伴奏。”
宋珅虽然是个纨绔，却也是相当合格的纨绔，除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之外，书画乐器也不在话下，长公主为他延请的皆是天下最有名的老师，便是再愚笨的学生在这样的名师教导下，总也不至于太差。
而宋珅有宋希白这样的父亲和长公主这样的母亲，又怎么可能生性愚钝？所以他在绘画和乐器上甚至颇有造诣，就是那些碍于长公主的权势被迫来给他做了老师的人之后也对他的天赋颇多夸赞。
杨柳之前只当宋珅跟那些人一样是垂涎她的美色而已，实则，固然是因为她的美貌，宋珅才注意到了她，但真正让他起了将人接出来的心思的还是她的舞姿。
他是真的可以欣赏杨柳的舞姿，明白其中的曼妙之处的人。
为免换衣服的途中宋珅会忽然闯进来，杨柳也没有重新换上适合跳舞的衣服，只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裙，站在月下，待宋珅拿出笛子，第一个音符响起，脚步轻转，衣裙飞扬，从容舒展，秋风，月下，美人，构成一副和谐的画面，宋珅看得如痴如醉。
却不知道杨柳在听到乐声响起后心中倒是颇为惊讶，她只当宋珅是个草包，没想到这个草包竟也有可取之处。
她听过无数笛音，却第一次听到如此干净悠长的笛声。
笛声是最容易传达人的情绪的一种声音，所有不同人吹奏的笛声有不同的特色，或哀愁，或欢快，或低沉，或轻柔，可是他不借助笛声表达任何情绪，只是追求纯粹的美，所以他的笛声也更加纯粹，干净。
一曲终了，宋珅收了笛子忍不住拍手叫好：“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我算是知道你这名字从何而来了。”他在玉楼春也曾看过杨柳跳舞，却觉得从没有一次像方才这样好。
青衣雪肤，姿态轻盈，脚步曼妙，秋风吹过，罗衣纷飞，飘飘似要登仙而去，那一刻，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的脸美得多么倾国倾城，只看到了她绝美的舞姿。
这就是杨柳的厉害之处，不跳舞时，单凭美貌便可以征服众人，但一旦她开始跳舞，你就会发现，比起美貌，她的舞姿才更令人拍案叫绝。
一舞罢，杨柳轻敛双袖，立于树下，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整个人恍若神妃仙子，宋珅忍不住再次感叹：“若世间真有嫦娥，也不过如此一般了吧。”
可惜这样的好意境没有持续多久，随宋珅而来的人已经开始小心提醒：“公子，咱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您看这天都黑下来了，再不回去，只怕长公主要担心了，咱们就先回去吧。”
宋珅好不容易把美人带出来，还什么都没做呢，自然不愿意现在就回去，何况，他也答应了杨柳的，会一直守在她身边，闻言自是怒瞪了那提醒的人一眼：“你，去跟母亲说，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一听他不回去，这还了得？那人吓得立马就要跪下，口中哀求：“公子，您若是不回去，长公主一生气，奴才们的小命只怕就没了，还请公子可怜可怜我们，回去吧。”
“你们这些人，惯会夸大其词，我都这么大了，在外面留宿一晚怎么了？母亲就是知道了也不见得会怪我，就是你们这些人在背后乱传话。”宋珅不满道。
这可不是乱传话，长公主对宋珅向来看得紧，由着他高兴胡闹是一回事，涉及到他的安全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他身边总是跟着十几个随从，这些随从里有些人甚至还武功不俗，毕竟长公主大概自己也知道自己做了太多坏事，生怕有人报复在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
不过对长公主不满是真的，没人真的敢动宋珅也是真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伤了长公主这个宝贝儿子，只怕全家为他陪葬都不能平息长公主的怒气，所以宋珅在京城横着走也没人敢多说一句。
他身边的这些人更是丝毫不敢忤逆他，可是长公主的命令又不可违背，此刻只能求助地看向杨柳，指望她能帮忙劝说宋珅。
按照成王的计划，杨柳今天自然是要把他留下来，不止今天，以后也要让他一直留在这里，才方便成王动手。可是她心底里并不想宋珅留在这里，所以一时之间竟是无法开口。
那人见她不肯帮忙劝说，不由因害怕被长公主责罚的恐惧生出对杨柳的怨恨。
人总是很奇怪的，不去怨恨那个真的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反倒怨恨那个本与自己不相干的旁观人。
大概是因为长公主的威视太盛，他连在心中怨恨也不敢，连怨恨都只能选一个更柔弱好欺负的目标，这样的人，其实也是真的可怜至极。
宋珅见杨柳没有趁势说让他回去，倒是很高兴，自然更是不愿走，对下面跪着的人怒目而视，语气颇为不好地说道：“去跟母亲说，我今晚不回去，你若是不说，母亲到时候见不到我，又不知道我在哪里，算起账来，我可不会帮你说话。”
这下那人没功夫怨恨杨柳了，宋珅的话说得这么明白，长公主的命令是必定要违背了，但若是讨了宋珅高兴，说不定他肯开口帮忙求情，还能暂时保全一条小命，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口中应着：‘是，奴才这就去。”
总算把碍眼的人打发走了，宋珅面对杨柳的时候转而换了一副还算温和的神色，朝她伸出了手：“走吧，外面冷了，回屋去。”
杨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放在他满是肉的手心里，瞬间感觉到手上传来黏糊糊的湿意，大概是汗，不由得又是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