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我好疼,要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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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冬醒来的第二天傍晚,常曼和古向晚来了。

古向晚将一件装衣服的纸袋放到病床侧的柜子上,看着夏冬冬的眼神小心隐藏着忧虑和犹豫。

常曼坐在床沿,温暖的手包裹着夏冬冬冰凉的手,“伯母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总之,从今以后,我们是一家人。无论将来遇到什么,我们都会陪着你。”

夏冬冬面色透着病态的白,看着常曼和古向晚的双眼黯淡无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盯着常曼和古向晚看了会儿,便将目光移到了被古向晚放置在柜子上的纸袋上。

常曼和古向晚看到,双眼皆是一酸。

夏冬冬如今的状况,常曼和古向晚也没有久留,没一会儿便离开了。

徐长洋送两人出去,回来见夏冬冬依旧盯着那只纸袋,喉头掠过涩楚,上前坐到她边上,眸光轻柔看着她,“晚饭想吃点什么?”

夏冬冬从那只纸袋移开视线,便躺到了病床上,闭上双眼,抿合着苍白的唇,没有出声。

徐长洋心下酸疼,无声握住了夏冬冬放在被子外紧攥的手。

……

翌日凌晨五点刚过,夏冬冬便醒了。

慢慢从床上坐起,夏冬冬看了眼握着她的手撑着额头坐在床侧椅子里睡着的徐长洋,睫毛轻垂间,她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徐长洋瞬时清醒,紧然吸气,抬眸朝夏冬冬看。

见夏冬冬已是醒了,正从床的另一侧下床。

徐长洋喉头快速滚动了下,起身走了过去,轻握住她的一只胳膊,“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夏冬冬埋着头,挣开他的手,什么都没说,走到床头,拿起那只纸袋,便朝洗手间游魂般走了去。

徐长洋捏紧手,眸光紧凝,盯着夏冬冬益发消瘦的背脊。

……

约四十分钟,夏冬冬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她洗了澡洗了头,也换上了常曼和古向晚特意松开的“衣服”。

纯黑的衬衣,纯黑的裤子,沉冷而又厚重。

医院没有吹风机,夏冬冬似乎也没有擦拭发丝上的水,发梢的水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滴到地板,也滴到她身上的衬衣和裤子上,水分侵染上黑色的衬衫和裤子,更显得颜色深沉了。

徐长洋看到,猛地吸了口气,极速跃进洗手间,快步出来时,他手里多了条干燥的毛巾。

他走到夏冬冬跟前,沉默无声的给她擦拭发丝上的水。

两分钟后,他放在夏冬冬头上的手被夏冬冬推开。

徐长洋双手微滞,垂眸看着她。

夏冬冬从他面前走开。

徐长洋浑身的血液凉冷了分,收紧眸子盯着她。

“在哪儿?”

夏冬冬喑哑着嗓子问。

徐长洋攥紧拳,岂会不知道夏冬冬问的是什么。

他的夏夏,向来聪明。

又怎么会猜不到常曼和古向晚专程送来衣服是何意?

徐长洋眼角涩然,“我们一起去送奶奶一程。”

夏冬冬背脊剧烈颤抖,但她很快稳了下来,平静的点点头。

……

上午八点。

黑色的轿车停在殡仪馆前。

同样一身沉重黑色西装的徐长洋率先从车里下来,快步走到副驾座,将车门打开。

夏冬冬呆呆坐在车里,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殡仪馆的大门口,心脏在这一刻,跳得很慢很慢,像是要完全停止了般。

徐长洋眸光担忧,深深看着夏冬冬,摊开掌心伸向她。

夏冬冬没有把手放到徐长洋手上,倾身下了车,一只手轻捧着另一只手臂,朝殡仪馆大门口走。

徐长洋摊开的手心握了一把冷风,他偏首凝住夏冬冬,心口闷疼。

……

走到殡仪馆大门口,夏冬冬停了下来。

徐长洋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也顿下了步伐,深沉盯着她的背。

今天的风有点大。

夏冬冬望向灵堂的双眸,被这道道风,刮得通红。

灵堂的正中有一口棺木,棺木四周堆满了黄白菊花。

除此之外,便只有零星的几把花圈靠在灵堂两边的墙壁。

汪珮身前并没有照片,是以就算是她的灵堂,连张照片都是没有的。

夏冬冬拼命掐着自己的掌心,视线有些模糊,她转了转眼珠子,落在孤单单立在灵堂一侧的人影上。

“他是老人家的侄孙。”

徐长洋压低的声音从后传进夏冬冬耳朵里。

夏冬冬盯着那人,苍白的唇轻颤。

汪珮把一生都给了她外婆她妈妈以及她,久而久之,跟自己有血清关系的亲人却是没了联系。

想来,联系到汪珮这个侄孙,徐长洋必定花了些功夫的。

可是……那又如何?

……

汪珮的亲戚便只有这一个侄孙,且是不是情愿来参加汪珮的出殡仪式还要打个问号。

夏镇候和余素华大约是碍着徐家的面子,勉勉强强出席了。

剩下来参加汪珮出殡仪式的,便只有徐家上下五口,翟云木,楚郁,闻青城三人。

寥寥可数的几人,更衬出这场仪式的凄凉和悲楚。

整个过程,夏冬冬都很冷静,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从殡仪馆到墓地,再到众人都散去,一切都那么正常且毫无悬念的落寞的进行,结束。

就如汪珮的一生,默默无闻,悄无声息。

唯一能记得她的,只有夏冬冬。

夏冬冬静静站在汪珮的墓碑前,看着那张连张照片都没有的墓碑,久久看着。

常常听人说。

一个老人离世了,在下葬的那天,要下雨才好,对后人好。

雨滴砸在夏冬冬脸上和肩膀上时,夏冬冬“平静”了一个上午的情绪,也在一点一点撕裂。

她突然直直跪到汪珮的墓碑上,那一下很用力,徐长洋仿佛都能听到她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徐长洋捏拳走近她,哑声道,“夏夏……”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夏冬冬盯着墓碑,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陪着你。”徐长洋怎么敢让她一个人。

夏冬冬爬过去,坐到汪珮的墓碑前,伸手抱住她的墓碑,轻闭着脸,脸轻轻在墓碑上蹭。

徐长洋看着,喉咙犹如被刀片划着,疼。

“我想跟我奶好好说说话,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好多好多想说的都没来得及说。今天,我想全部都跟我奶说了。”夏冬冬闭着眼睛说。

“你说,我不会出声。”徐长洋道。

夏冬冬皱紧眉,眼角有泪缓缓滑下,“你在这儿,我要怎么说啊?我只是想跟我奶说说话而已,这样也不行么?”

“我……”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答应过我奶,会很坚强。”

“夏夏。”

“求求你……行么?”

“……”徐长洋如鲠在喉。

夏冬冬张着唇,密集的喘息,濒临崩溃。

徐长洋闭眼,妥协,“我答应让你跟奶单独相处,但我不放心你,所以我不会走远。我会看着你。”

夏冬冬没说话。

徐长洋提气,转身朝前走了约五十米,停下,远远盯着夏冬冬。

随着徐长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夏冬冬抱着墓碑的双臂便越收越紧,眼角的泪亦越滚越汹涌。

她的唇剧烈颤抖起来,贴着被雨水淋得潮湿的墓碑,“奶,小舒想你。你带小舒离开好不好?”

“你别拒绝我。你到了那边,问问我妈妈,问问南枝,她们肯定也想我了,想见我。你们一起来带我走吧……”

“这边一点也不好,人不好,都骗我,把我当傻子,我不喜欢这里,我喜欢你们,你们来带我走吧。”

“我好疼,要疼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没有被所谓的爱情冲晕头脑,如果我多关心您,多关注您,您就不会这么早离开我!您一定是对我失望了,失望透顶,所以才走得这么决然。”

“我好恨我自己,我恨死我自己了!”

夏冬冬永远都无法释怀,从汪珮病重住院,到她离世,她们甚至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汪珮被送进医院她不知道,汪珮最后走的那一刻,她也没有陪在她身边!

夏冬冬永远都原谅不了自己,永远!

“奶,真的,您带我走吧,求求您了。”

雨越下越大,夏冬冬大口喘气,死死抱着汪珮的墓碑嘶哑央求,“我是罪人,我有罪,我对不起您,您带我过去,我到那边给您赎罪好么?好么……”

“奶,我一个人,真的不行,我不行……”

“我好害怕,我怕啊奶,我怕……”

“带我走吧,求求您带我走吧,啊……”

夏冬冬再也绷不住,痛哭出声。

那一声哀莫大于心死的哭声划破天际撞进徐长洋的耳朵,竟让他后背狠狠一颤。

他不敢犹豫,一丝一毫都不敢,抬步狂奔了过去,将蜷缩贴靠在墓碑上的夏冬冬半强迫的抱箍进怀里。

“啊……”

“说好了的,我们明明说好了,说好要一直陪着我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忽略您,您回来好不好,回来,啊……”

“不要,啊……我不要您死,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

“啊……我好想……”死……

“啊……”

徐长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碎成渣滓了,他大力箍着夏冬冬,宽阔健硕的背脊竟也止不住的战栗,他的唇重重贴到夏冬冬耳畔,急切说,“夏夏,你还有我,你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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