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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割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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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了,本以为还是大清的天下,当一进入北京城,我和小墩子看见百姓的穿着打扮都被惊呆了,服饰变化并不大,唯独后脑勺的那根辫子都没有了,有的割掉辫子后看着跟个秃尾巴鸡似的,有的干脆剃成了光头。自古闹革命先从头开始,难道大清丢了江山了?真的改朝换代了?

  我与小墩子走在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有种错觉感油然而生,好像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星球,火星、土星、或是水星,也有可能是木星,反正不像是地球。我们看他们不伦不类的,他们看我们也像看稀有动物似的,一个个不是歪着脖子瞪着眼投来异样的目光,就是撇着嘴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这个说:“这是从哪来的?这穿着打扮是不是唱戏的?”

  那个说:“嗯!没看到吗?穿着戏服化着妆就跑出来了。”

  还有的说:“够吓人的了,不会是诈尸了吧?”

  更有想象力丰富的说:“我看他们的辫子是真的,可能他俩是觉大,一觉从大清睡到了民国,这是刚刚醒来啊!”

  他的一句话引得一众人哈哈哈大笑,他岂知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揭开了事情的真相。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从后面过来几个人就把我和小墩子给揪走了,一路上推推搡搡的,对我这位五阿哥相当不客气外带不尊重。

  一个领头的公鸭嗓子在前边大声嚷嚷道:“快走,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都民国三年了还留根猪尾巴,不伦不类的,多难看。”

  我这一躺就是一百四十八年,刚复活又跟花狸豹子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体力损失殆尽,一时无力反抗,只有任人摆布,对于现在这个世道我也真是蒙圈了。

  我可忍得,小墩子却忍不得,他扯着短脖子喊道:“放肆!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你们知道这位爷是谁吗?”

  公鸭嗓子回头说“我他妈管他是谁?就是阎王老子也得剃头,这是大总统令。”

  小墩子歪着脖子问:“大总统?还大饭桶呢!大总统是什么官?没听说过,我们大清朝没叫大总统的。”

  公鸭嗓子绕到小墩子身后,抬腿朝小墩子的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然后大声骂道:“少他妈的废话,你是哪根葱?大清国早就亡国了,还大清国呢?”

  小墩子不卑不亢的说道:“好小子敢对你墩子爷爷动粗,回头有你哭的时候。”

  我和小墩子最后被推搡到一个简单的草席棚子里,不容分说每人被“咔咔”一剪子,再看后脑勺的辫子也丢了,我们也成了秃尾巴鸡了,哎!丢人啊!丢大清国的人啊!更滑稽的是小墩子的后脑勺还落下一绺头发,后来他索性他用麻绳把那细细的一绺扎了根老鼠尾巴,他自嘲说有他这根老鼠尾巴在,大清国就没彻底完。

  人啊!就是这样,一旦由内而外根深蒂固就很难改变,当年我们先祖进关之初,让汉人剃发留辫子,汉人宁愿掉脑袋也不梳辫子,那时候有多少人因为不梳辫子丢了头颅,说什么发肤乃受之父母,焉有剃之道理?而被清朝统治二百余年后的今天,汉人彻底被满化了,让汉人剪掉那根猪尾巴,汉人又不愿意了,又有多少人为了留下辫子而丢掉了头颅,这是不是略根性?

  我和小墩子彻底是无家可归的人了,还不如睡在墓里的时候,至少有个避风躲雨的地儿啊!我差遣小墩子把我的两枚戒指典当了,只留下了大拇指上那枚父皇赏赐的翡翠扳指。典当所换的钱财叫什么“银元”上面有个大光头,撅着两撇胡子,故此俗称“袁大头”我看叫“冤大头”更好听!

  小墩子用了其中两枚“冤大头”给我们俩各自置办了新衣服,毕竟世道变了嘛!我已不是什么皇子五阿哥了,穿以前的衣服游走不太适宜,显得不伦不类,我依旧把父皇赏赐我的黄马褂穿在里面,这黄马褂可是我的护身符,据说穿着它妖魔鬼怪近不了身。

  那个秃尾巴鸡的发型属实太难看,于是又找了个剃头匠修理了一下头型,钱花了自然看着就顺眼了,小墩子只留下幸免遇难的那一绺,其余的索性全部剃掉了,他嫌大脑袋太亮又买了一顶瓜皮帽扣上了,由于脑袋太大瓜皮帽只能盖个头顶,后面甩着一根老鼠尾巴,摇来摆去的显得甚是滑稽可笑。

  主仆二人上下打扮妥当,肚子又开始咕咕叫,是啊!百余年没食人间烟火了,肚腹怎么能不造反抗议?

  一抬头“泰丰楼”的老字号赫然悬于店门之上,这可是百年老字号,有名的京城八大楼之一,鲁菜堪称一绝,进楼选得高间雅座坐下,点了看家菜葱烧海参;糟溜鱼片;烩乌鱼蛋汤等等,我跟小墩子是撸起袖子;甩开腮帮子;颠起大槽牙这顿吃,来了个酒足饭饱;沟满壕平。

  填饱了肚子心情也愈发沉闷,不由暗暗感慨“紫荆城本是吾的家,吾却无法再回家。哎!时也!命也!造化也!也罢!曾经已逝不复还,何必留恋自哀怜?”

  我们主仆二人城无所恋便出了北京城,城门看守的兵士都拿着一根烧火棍,听路人说那根烧火棍叫做“枪”,还说手指一勾就能要人命,搞不懂,反正大清国真的没了。是“枪”还是“抢”都已无关紧要了。

  在路边地摊找到了一本老黄历,翻了许久,哦!对了,我的确已经睡了一百四十八年了。一百四十八年,别说皇阿玛不在了,就连大清国也没了,现在叫什么民国?好奇怪的名字。据说没皇帝,这个朝代的老大叫大总统,说这个大总统叫袁世凯,“民国”就是人民的国家,天下不再是爱新觉罗一家人的了,改姓袁了,哦!我似乎明白那叫“枪”的东西的出处了,“枪”就是用来抢人家东西的东西,这不大清国也被端着枪的人给抢去了吗?

  小墩子对世态并不以为然,依然有说有笑,对现在的世道充满了好奇心,小墩子让我有了惊奇的发现,他的嘴巴周围居然长出了胡茬,一个太监怎么会长胡子呢?这不是活见鬼了吗?难道在墓室睡得年头久了,把他的宝贝给睡得再生了?这不可能啊!

  我对小墩子问道:“小墩子你怎么长出胡子来了?太监怎么会长胡子呢?”

  小墩子挠挠头笑嘻嘻的说:“五阿哥,既然大清国都没了,我也不瞒您了,这要是在大清国我可犯的是欺君之罪啊!”

  我打断了小墩子的话问道:“等等,你说的什么意思?欺君之罪?什么欺君之罪?你这是何出此言啊?”

  小墩子吭吃瘪肚的说道:“五阿哥我是假太监,当年我家人打点好了,通过宫里一个叫王存的小太监,这个小存子又买通了大总管,大总管全权帮着糊弄过的关。这一糊弄就是十来年,起初我害怕极了,担心口无遮拦的小存子把真相说出去,可我进宫不到半年,小存子半夜去茅房,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掉进粪坑里了,被大粪汤子给灌了个大肚子,第二天早上被发现时已经淹死了。自此小存子来了个遗臭万年,而我得了个万无一失。不过我还是怕露陷,我就天天偷偷摸摸的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这么多年下来居然没被发现。”

  我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当假太监啊?这可是诛九族的。”

  小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嘻嘻笑着说道:“没办法被逼的,当太监只是为了一家老小能活命,可我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得留着那玩意续香火呢!”说着他用手一捂下面,有些难为情的继续说:“万一有天等年景好了。再想想办法回去,好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呢!谁知道后来被奉旨陪葬了,您说倒霉不?”

  在京城总是会触景生情,平添伤感总是不好的,反正这里也无牵无挂,即便是能找到过去的皇亲国戚也没法去投奔,我能说我是你们的老祖宗爱新觉罗永琪吗?我能说我在太子墓里睡了一百四十八年又复活了吗?谁信?谁也不缺爹啊?就算不把我们当精神病处理,也得当疯子被赶出去,哎!拜拜了!我的那些皇子皇孙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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