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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無火的祭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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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降临世间。

回头路从不可选,即便你我入眠,我们仍能察觉......

你昂起头颅挥洒自如,拒绝对自然本原的服从,没人不想让全世界俯首。

......

雾气怀绕,我漫步这深渊之中,目光透过空洞的窟窿之时前方。

我知道,只要我再走出一步,我就能够再度回到那个我倒下的地方,但我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汲取了火焰的力量而获得了更高活性的脑子告诉我,即使我作出了充足的准备,以我现在这幅见鬼的骨架子来看,尽是手中简陋的武器并不足以让我尽数抵消那股能将我掀翻的巨力,而这柄螺旋剑怎么看也不像能够将那头怪物杀死的武器。

尝试一下吧。

我跃跃欲试,我不想停在原地,我不想被黑暗吞噬。

黑暗是一个概念,仅存在于我那个像糊浆一样的脑子中的概念,我并不清楚黑暗会怎样将我吞噬,但现在回头走回去不是正确的选择。

火,应该由前进的步伐来绽放。

所以,前进吧。

我扛起那柄修长的螺旋剑,枯败的骨手上掩盖着一层破碎的黑布,点点星火在骨与剑的摩擦中溢出,我缓缓上前,一步比一步慢。

我无法抵抗那股力量。

“咻!”

意料中的破风声骤然响起,本能的求生欲下我只见到一个像狼一般的庞然大物从雾中冲出,我一个翻滚狼狈地闪开了他的爪击,那在雾气中也泛着银光的利爪直接将冰冷的黑石砖块挠出数道爪痕。

果然,先前将我钉在地上的是它。

我从地上爬起,在那头有着雪白银发的座狼回头之际将手中的螺旋剑狠狠刺出!

当啷!

一股巨力从剑锋与爪子交汇处传来,显然我的力气加上这柄钝剑的锋利无法破开它的防御,我直接被掀开翻滚出数圈,唯一能够当做武器的螺旋剑被掀飞掉在雾气中不知道哪里。

麻烦了啊。

缓缓地后退着,手无寸铁的我不知道拿眼前的怪物怎么办,而事实上当这头狼首腐烂得只剩下半个头颅的怪物冲来之时,我甚至做不出像样的反应。

我不想死,我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痛苦了。

窒息,腐朽,寒霜,火消失的失落。

我想,活下去。

那就活下去吧。

令人作呕的腥风中我翻身一滚,在闪避它的扑爪之时感到腿部传来丝丝的疼痛感,而那声熟悉的咔啪骨裂声也告知我,我的腿断了。

只是腿断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再也不想经历那种痛苦了。

我挣扎着爬动着,好不容易得到的血肉在手指扣动地面时化作了脓绿的腐液,而那柄出现在我眼中的螺旋剑也仅有半米之遥。

我要活下去,我不想再丢失东西,不想再遗忘了。

挣扎中,无数复杂的念头从我脑中泛起,我无法解读这些信息,我也不知道我丢失或者遗忘了什么,但我的念头是和它们一样的,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近了。

我能抓到它了。

冰冷的地面无法传导到骨质的身体,那腐朽的骨手在我的驱动之下终于握住了螺旋剑的剑柄,而我还没来得及解读高兴这个情绪之时,从天而降的一道阴影便把我压了个粉碎。

啪嗒。

骨头渣子都被碾碎,糊浆似的脑袋直接被拍成一片浓稠的液体,我的世界再度陷入了黑暗。

失败了啊......

......

窒息。

寒霜。

痛苦。

令人麻木,连痛觉都无法解释着一切。

我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漆黑。

我又回来了。

......回来了?

那是什么。

好黑。

出去吧。

只剩下一团失水萎缩成了脑干的脑子无法思考更多,在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既视感之下,我本能地想要逃离眼前的黑暗。

于是我将手脚抵在眼前的黑暗上直至接触到实物,浑身发力猛地一推。

咔啪。

我的手,断了。

好像断过好几次了?

我在想什么,什么断过好几次?

缓缓从身处的一个黑色囚笼中挣扎出,映入我眼中的是深渊一般的世界,黑压而无光的世界当中只有一团近处的火来带些许色彩。

莫名其妙。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但莫名其妙又是什么,我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我站起身,感觉到什么东西从我只剩下骨头的身体中流过,但我现在只想去接触那一团令我爱不释手的火。

什么东西?火又是什么?

我疑惑着,我将手伸到那柄名为螺旋剑的剑柄上,丝丝名为温度的冰冷触感在火焰力量的汲取间没入我体内。

这种感觉,还不赖。

我放弃了将它拔出来的想法。

说起来很奇怪,我明明知道将它拔出来我就能够思考更多,而汲取火焰也能让我变得更加自在,但我却不怎么想把它拔出来。

拔出来的话,火焰就会熄灭,而我不想看到它熄灭。

我会遗憾。

遗憾又是什么?

我放弃了思考,不堪负荷的脑子已经不允许我再度思考了。

那就看着它燃烧吧。

我下定了决心,抱着膝盖坐在那团火堆前,静静地看着它燃烧,噼啪四溅的火星令我有些羡慕。

如果,如果我也能够拥有火,该多好。

我静静地看着,放弃了思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不知道我看了多久,我只是注视着这团火。

直至永远。

......

窒息。

寒霜。

痛苦。

令人麻木,连痛觉都无法解释着一切。

我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漆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是我在说话么。

一个念头令苏醒的我有些摸不透,但我还是希望能够挣脱眼前的黑暗。

所以我伸出手脚,在咔啪一声的骨裂声当中推开了黑暗。好熟悉。

只是感觉熟悉而已,我再度看着那片不能称为天空的天。

再度?

我摇了摇头颅,从身趟的地方挣扎爬出,脚踩在冰冷的血色台阶上,一步一步朝着前方的火堆走去。

那是一团燃烧着的小篝火,一柄被烧得彤红的螺旋剑正插在火堆上,称为构筑它的支柱。

我走上前去,我喜欢这团火,喜欢得不得了。

所以我握住了剑柄,贪婪地汲取着它的力量,感受着名为冰冷的温度回归我的身体,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痛觉再度袭来,一层干瘪的血肉为我苍白的骨架子增添了些许滑稽。

啊......

我说不出话,没有声带这个概念的我并没有发言的能力。

声带......是什么?

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

我。

我......

我?

对了,我是谁?

好像......我怎么感觉我有种感觉......就感觉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一样......

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螺旋剑,身体摆动间溅出的火星令我感到多么的怀念。

怀念......

我不是第一次了么。

我并不蠢,虽然对于一个脑子跟糊浆一样的人来说蠢不蠢并没有意义,但至少我能够感觉到,我已经是第几次......可能是无数次经历这种场景了。

是啊。

我遗忘了多少,丢失了多少?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追究。

我放弃这无异议的思考,目光不经意间在那处已经熄灭的火堆上扫过。

我一愣。

火堆?

火?

我?

我隐隐感觉我忽略了什么,但我真的想不起来,我不想再去经历这种感受了——那糊浆一样的脑子在思考间带给我痛不欲生的痛觉的感受。

火的熄灭导致雾气的诞生,朦胧胧的世界当我我蹲下了身,干瘪的手指在那火堆内冰冷的灰烬上抚过。

火熄灭了,是因为被我汲取了火的力量。

我想看到火。

我渴望这样,单单只是行动间我身体溢出的火星并不能让我满足,我想要的是真正的火,像刚才那样能够给世间带来色彩的火,而不是一闪而逝像是幻觉一样的火。

幻觉......

我想我懂了。

我半跪着,握在手中的螺旋剑随着手臂的抬动刺进了那堆冰冷的灰烬,随后我思考,我下定决心。

火,我要火焰燃烧。

“呼!”

冰冷的火焰从我的身体中燃起,在我的注视下一路蔓延至持着螺旋剑的手臂,顺着剑柄一路往下燃起,那团已经熄灭的篝火又再度燃烧了起来,像是没有被破坏过一样。

我松开了握着剑的手,站了起来。

夺取火的温度,是不对的。

我已经明白了,在这条道路上,身为活死人的我不配夺取火的力量,寄托于火而生的我只是一团灰烬,在火中新生的余烬。

余烬。

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

我只是个浑浑噩噩的不死人,在一次次的死亡与复苏当中遗忘了不知道多少,而我也不在乎这一切。

我渴望的是火,作为薪柴燃烧殆尽的我只是余烬。

站在那团火旁边,我并没有感觉到自身火焰的消失,那团正燃烧着的火似乎被分做了两半,一份同等于以往的分量燃烧着,而另一份则同那份燃烧着的火焰一般,在我体内提供者冰冷的温度。

以及令我痛不欲生的痛苦,让我知道至少我还活着。

我是不死人,余烬。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我记起了一些,在死活中丢失的人性似乎没有丧失得一干二净,至少我还知道这些,而这就足够了。

我抬起头,转身望向了那座埋葬着我过往以及未来的漆黑坟墓,一名人偶般的女子正静静地靠着坐在台阶上,背靠着棺材沉睡的她带着一个精致的银色面具,银色的发丝垂落在漆黑的袍子上,连同那张具有非人魅力的脸一同遮盖。

她是谁。

她是什么?

她为什么在那里,她死了吗?

无数的疑惑在我脑中浮现,我没有一一去纠结,我选择了行动——我走上前去,伸出手缓缓地朝她靠去。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声响。

咕咚。

咕咚......

像是某种血肉的事物在跳动一样,这阵奇怪的声音从眼前的女子身上传来,而她那沉睡的面孔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醒了。

我后退一步,等候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不出所料,她像是睡醒了一样,胸口开始有规律的起伏着,这身健全得令我有些嫉妒的血肉在不断地恢复着生命迹象,随后她正过了头,我能够感觉到被那张漆银面具底下的一双眸子正静静地看着我。

随后,她那张开了口。

“灰烬大人,您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她的声音很空灵,柔和的声线让从来没有听到别人说话的我有些不适应,我后退了几步。

似乎是我后退的脚步声太大了,她那有些涣散的目光直接锁定了我。

我不是灰烬。

我是余烬。

我不认识她,可是她好像认识我。

我尝试开口,可对于只是一具骨头架子的我来说,声带这种只有健全肉体才会有的事物还是太奢侈了点,所以当我尝试之时,我只是像个傻子一样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张合着。

好傻。

如此埋汰自己,我的心情稍微有些失落,不仅仅是因为无法说话,更多的是我感到了一股未知的迷茫。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像刚刚那样浑浑噩噩该多好。

“灰烬大人,请您过来一下。”

我都说了我不叫灰烬,更不是什么大人。

我是余烬。

我后退着,像是个逃避现实的骨头架子一般远离了她,我不想和她接触,这是我本能上的厌恶。

与嫉妒。我也不想要变成这样,我渴望火与血肉,为什么她能够如此健全,而我只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是这样么,灰烬大人......”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平,她微微一笑,在我更加不适的时候缓缓支起了身。

原来你能够站起来么......

“生命璀璨而美丽,却也因此困住了所有人......灰烬大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她站在原地眺望着远方,我转过头去,那是一片阴沉得不像天的天空,黑压压一片完全没有光的存在,有的只是令人窒息的暗黑。

我能够理解她的意思,哪怕我的脑子是一团糊浆,但这并不妨碍我去解读她的话。

生命在这里确实很美丽,但在这种地方,生命存在的代价真的太高了。

我不是生命,我是不死人。

我是余烬,被燃烧得殆尽的灰骨,所以我能够无拘无束。

我对这种感觉算不上讨厌,但也不能是多喜欢。

我走上前去,压下脑中对血肉的丝丝嫉妒,朝她伸出手。

她很自然地伸出了素白如藕的手,将我那干瘪显得可怖的骨手握住,颔首将额头抵在其上。

“祝福你,灰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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