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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教子无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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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我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我家是一座小洋楼围成的三合院,楼高两层,外墙贴着暗红色的墙砖,在林木的掩映下,给人一种绿树红墙,乡间别墅的感觉。和所有沿便道修建的农家一样,我家地坝外也砌有七八十公分高的围墙,一八墙体,墙体上也贴了墙砖。这种围墙可以挡住鸡鸭,不让它们乱跑,也可以当凳子坐,夏夜还可以搁了凉床凉棍露天乘凉,是一种既经济又实用的建筑。院子没门,只设了个门似的开口,并以水泥斜面与便道相连。

雨后,到处跑着浑浊的水流,家家户户院子里的水都顺着水泥斜面流到便道上来,便道一时间几乎成河,偶尔露出水面的石头,有如岛礁似的。

我先去董婶家取行李。董婶正趁雨后有空收拾房间,见了我,笑着迎了上来:“狗日的娟,你终于来拿东西了!”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因为没空,又冷得浑身哆嗦,我没敢跟她多聊,取了行李便赶紧回家。

其实,董婶也是个从来没空闲时间的老太婆。在老辈人看来,董婶是个绝顶能干的人。她不但会骂人,能骂得左邻右舍鸡飞狗跳,骂得村干部甘当缩头乌龟,而且很能做事,劳力比一般女人都大,能顶一个男人。农业社那会儿,一般女人出工,一个工作日只记八成,全村就她一人跟男人一样记十成。这一来因为她劳力大,能干男人干的活,二来也因为她会骂,骂得村干部不得不那样记。

近些年,大家不再死守在家,去侍弄那不打粮食的几分薄地,纷纷外出务工,靠技术或者靠劳力挣钱。董婶眼红,也要出去,几次三番找我说情,要我带她出去。我晓得董婶的厉害,自然不肯。一来董婶虽说身强力壮,但毕竟岁数大了,一旦有个闪失,谁负得起责任?二来董婶太能骂,她要万一在工地上撒泼,大家还想不想做事?三来董婶儿女们也不肯,事先跟我打了招呼。在农村人眼中,董婶算得命好的女人。两儿一女,又各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可谓人丁兴旺,福气满堂。儿女们需要父母留家照看孩子,坚决反对董婶外出。董婶见我不肯带她出去,转而求其次,硬将根叔塞给我说:“狗日的娟,不要你婶去,婶认了,你要再不让你叔去,婶可就从你祖宗十八代开骂了!”没法,征得董婶儿女同意后,我答应了她。

董婶一个人在家,照看着六个小不点儿。亏她能干,一个人带六个孩子,竟还种了全家族十来口人的田土。非但如此,她还把三个儿女连同她自己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任你随时去她家,你都会发现,尽管她家有六个小孩,但家里却总那么干净、整洁,绝不像一般农村家庭那样鸡粪满地,柴草乱堆,又脏又乱的难以下脚。

董婶照看的六个孩子,三男三女,最大的叫玉梁,十一岁,和玉竹同年、同学;最小的玉甜四岁,刚上幼儿班。董婶一向相信棍棒之下出好人,她的三个儿女既不作奸犯科,又都孝顺老实,就是她这样教育出来的。记得她家老二小时调皮,她曾把他绑在凳子上打,打得皮开肉绽之后,又搬去江边,扬言要将他沉江,吓得老二以后再也没敢犯过事。为了管住六个小家伙,她更是变本加厉,将棍棒教育发挥到了极致。孩子们一见她生气动怒,便都跟上屠宰场似的,战战兢兢,惶恐惧怕,等闲谁也不敢犯错。但孩子就是孩子,不犯错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她这种法西斯教育之下,孩子更容易形成阳奉阴违,背后使坏的畸形性格。大孙子玉梁就是这样,当着奶奶的面,他是个乖得让人心疼的好孩子,但一背着奶奶,便好吃贪嘴,又偷又摸。董婶的这种教育方式,更造成了小孙子玉甜性格极度内向、孤僻,像得了自闭症似的。

而董婶自己的情况也很不妙。她要强了一辈子,什么地方都好打肿脸充胖子,身体早落下了病根。那病一犯起来就异常凶险,她已好几次险些丢掉老命,正不知她还能如此折腾几年。

回到家,我胡乱擦了擦身子,换了身干净衣服,连头发都没吹干,便匆匆上派出所去。我急着去看看那个犯下天大错误的家伙,心想就算暂时弄不出来,也应该先弄清楚他捅人的原因,要知道,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竟然敢把刀子捅进同学的心脏,他的心性一定出了大问题。一个心性出了大问题的家伙,应该比他捅伤了同学本身更可怕!同时,玉竹海燕失踪是报了案的,民警们也许找到了什么线索呢,我总得去问问。

来到派出所,已到下班时间,再晚来一步,可就找不到人了。我先问玉竹的事,得到的是摇头敷衍,我不敢生气,接着问玉树的事。民警或许因为没帮我家找玉竹和海燕感到惭愧吧,在玉树这事上倒没为难我,先向我介绍玉树捅伤刘军的经过,然后让我交五百罚金,便把玉树交给我,叫我领回去好好管教。我特别关心玉树捅人的动机,临出派出所大门,问所长道:“陈所长,我那死小子到底为啥捅人啊?你们调查过没有?”

陈所长不以为然地说:“为啥?不为啥!两个家伙玩笑开过了头,不小心将刀子插进了心脏。”

“不,不可能这么简单!”我摇头道。

“呵呵,你这人倒是怪了,这难道不是你最想要的结果吗?难道你想要个故意伤人?跟你说吧,我们是既问了你家赵玉树,又调查了目击学生,他们可都是这样说的。”陈所长有些不快了。大约是我这样说话,让他误认为是怪他们的调查不深入,工作不够尽责吧。

“不,我还是不信!”我坚持己见,这事我可得问清楚,我绝不相信那死小子捅伤刘军仅仅是因为玩笑开过了头!要知道我可为他设想过好几种捅人的动机:诸如心怀仇恨、心理变态、争风吃醋、矛盾激化……独独没想过这种没有动机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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