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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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必然是让婧虞和乐靖晟都无法忘记的一天,镀银的盖子揭开,白瓷盘上铺着翠绿的生菜叶,菜叶上密密麻麻的趴着软绵绵的蜗牛,不过不是活的,全部是死的。

婧虞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而是因为害怕,而是心凉。她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乐靖晟,这么久以来,即便她一直让自己对乐靖晟不抱有任何希望,可她的内心依然希望,乐靖晟并不是真的那么,那么的爱杨子娇。

尤其是知道乐靖晟曾经到古城找过自己之后,她更愿意相信,曾经他们是彼此深爱的。而这四年的时光,对于他们并非全无意义。

可这一刻,她不得不让自己面对现实,原来乐靖晟早就爱上杨子娇,并且一直爱着杨子娇,所以连自己曾经这样戏弄杨子娇的桥段都记得那么清楚。

他故意把活蜗牛换成死蜗牛,就是要告诉自己,永永远远的死了这份心吗?

他以龟速吃完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目的就是为让后厨准备这精彩的礼物吧?听到侍应生说第1314的时候,曾有那么一刻,婧虞真的期待过这是一份真正的礼物。

乐靖晟也跟婧虞一样茫然,他茫然的看着那个侍应生,那个侍应生冲着他非常友善的一笑,扔下一句“乐先生,谢谢你的小费。”之后就扬长而去。

他看着婧虞颤抖的嘴唇和噙在眼眶中的怨恨,一时竟然忘记解释。

“靖晟,谢谢你!”一阵娇笑,伴随着浓烈的香水味,杨子娇已经依偎到乐靖晟身边,“我真是太感动了,你这样帮我报仇,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的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从头到尾头满含着神情注视着乐靖晟,甚至踮起脚尖在他的侧脸浅浅一吻。

那样的甜蜜,根本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昭告和炫耀,婧虞觉得整颗心都在被人浇注硫酸,将她千辛万苦建造的城墙腐蚀得千疮百孔。

带着这种不甘心,她想反驳,却看见不远处站在另外一个人,竟然是杜纯,她手里拎着的,赫然是杨子娇的LV。

她的眼神那么冷漠,冷漠得连一个常人看闹剧的八卦心态都没有,她就那么站在,像是要冰冻所有画面,将婧虞的尴尬永远留在记忆里。

绝望瞬间将婧虞淹没,她忽然吞下所有的眼泪,淡淡的笑起来,好像山崖顶端的凌霄花,在风中招摇,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就保持着那个微笑,拎着自己的手袋,一言不发的走出餐厅,好几次她的脚步都险些踉跄,可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终于坐进车里,她才觉得脸颊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全是眼泪,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流泪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微笑,要不卑不亢的走出去,她没有做错什么,唯一的过错是懦弱。她用懦弱,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被人践踏与足底。

将车内暖气开到最大,她还是觉得冷,她缩在位子上紧抱着双臂,可那种从心里透出来的寒意和懊恼让自己无从逃避。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乐靖晟根本不是安心请自己吃这段饭,当自己泼下那本咖啡他竟然没有发火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他的这种包容一定另有目的。不是因为她是红豆,只是因为她是姚婧虞,他们是一个屋檐下的仇人……

或者,她应该更早一点想到,当看到满餐厅蝴蝶兰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这间餐厅的老板可能是杜纯,受父亲的影响,杜纯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花就是蝴蝶兰。

她出现在婚礼上,揭穿石谦新规划出的那个城堡之后,婧虞曾经恨过杜纯,是真的恨,恨她毁掉自己的梦。可后来婧虞又说服自己,爱情原本就是自私的,自己原本也不是一个可以一辈子活在虚幻中的人,自己想要的是脚踏实地的幸福。

婧虞也曾真心的希望,如果自己的退出,能够成全杜纯的幸福,那样也很好。这个世界总不会完美,就凭着她曾经冒着危险将自己救出魔窟的时候,就凭她们多年不变的友情,不论是谁能够幸福,都是好的!

可这一刻,婧虞后悔,真的后悔。

就像她从小到大都知道孔梦琳盯着乐世,就像她从小到大都知道舅舅软弱,就像她从小到大都知道爹地妈咪很辛苦,即使他们爱得那么努力……

可她还是软弱的放弃一切,她不是真的喜欢流浪,她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旅行,她不是真的不在乎乐铁雄的宠爱,她不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家的温暖……

是她没有能力在乎,越是在乎就越是会发现那些美好跟自己想象背道而驰,她只能选择逃离,远远的逃离之后,她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没有看见的都不是真实的,一切和她想象的一样完美……

原来不是,她曾经逃避的那些原本自己应该面对的问题,现在全部劈头盖脸的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如果她一开始就熟悉公司的运作,那就不会让孔梦琳有机可趁;如果她一开始就正视父亲的抑郁,就不会让他走到需要自杀的田地;如果她一开始就陪在乐铁雄的身边,那她就不让乐靖晟出现,更不会在古城遇到那个忧郁的南笙,更不会有那三年的荒唐时光,更不会有团子的出现。

原来很多错误,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你该承担的东西,命运不会给你避让的机会……

婧虞倔强的微笑好像烙铁一样落在乐靖晟的心上,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杨子娇,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反倒是杨子娇笑盈盈的开了口,“怎么?是不是很想打我?”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因为兴奋而微微扭曲,可见为这一刻她处心积虑准备了多久,“这间餐厅是我和杜纯合伙开的,从那一张宣传单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已经开始,这里的厨师全是是我按照你的口味量身打造的,所以从你来这里的第一次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爱上这里的味道。”

她可以踮起脚在乐靖晟耳边小声解释,“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个机会多久?我原本以为我们结婚之后,你就会迫不及待的跟你的好妹妹旧情复炽呢!可惜……”

她得意的环视四周,“还好你的品味不差,喜欢这里的人不算少,才能让我们能生意兴隆的支撑到现在呢!”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接着再感谢你呢?”乐靖晟的眼睛红红的,表情却格外的平静,好像从婧虞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结冰。

想起婧虞的心此刻已经碎成渣渣,杨子娇就觉得无比兴奋,“还要感谢我吗?”

“当然,恭喜你的计划成功,也感谢你帮我将竞争对手打倒在地。”乐靖晟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侍应生走过来,“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这种唯美的提议杨子娇怎么会拒绝,那个侍应生在得到杨子娇的点头肯定之后,立刻转身去捧了香槟出来。而且相当的应景,是整间餐厅最好的一瓶,杨子娇的私人珍藏。

乐靖晟之前跟婧虞干掉一瓶,因为那漫长时间的等待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招了招手,把杜纯也叫过来,侍应生立刻加了支杯子。

杨子娇看着在高脚酒杯中瑰丽绽开的金色液体,眼神越发兴奋,“其实,要不是你给侍应生那笔小费,我的计划又怎么会这么成功?要不是你这么耐心的等待,我又怎么会有机会?”

还没等酒都满上,杨子娇已经先将自己那杯一饮而尽,“乐靖晟,其实你真的不能怪我。若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杂念,我不会有机会!”

她的眼里含着淡淡的嘲讽,因为从乐靖晟说她歹毒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乐靖晟不会真心实意的爱上自己。

她心里也知道,其实他们是同一种人,他们都会为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他们的心肠同样狠毒,所以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才最适合在一起。

“我没有怪你,我真的想谢谢你。”乐靖晟望着杨子娇举起酒杯,“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如果我能顺利拿到乐世,你应该是第一功臣。”

“你终于想通了?”杨子娇又高兴的一饮而尽,“其实,我们真的很般配,你看我们做事的风格多像。”

乐靖晟扯了扯嘴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他看着杜纯,“当然,我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就凭我和子娇,一定不能将婧虞伤得那么彻底!你知道吗?我看着她跟你擦身而过的时候,我真怕她会给你一个耳光呢!所以,这杯我敬你!”

杜纯面无表情的一干到底,然后将杯子扣在桌上,“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我去厨房给你们安排点吃的。”

杨子娇看着她的背影,冷冷的撇撇嘴,“一辈子都是那样,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所以注定这辈子都一事无成。”

那一晚,石谦新把团子送到蔡晓云那里,和大猪在阿杰的蛋糕房忙得热火朝天。

一切准备妥当,还不到开门的时间,他实在累得撑不住,就在沙发上和衣而睡。饥肠辘辘的时候,他闻到蛋糕的香气。

“吃吧!我师父亲手做的。”阿杰笑嘻嘻的站在桌子前,“你说到做到,我也说到做到。”

看着面前那块精致的黑森林,石谦新兴奋又忐忑,一切能否水落石出,就全在这块蛋糕里了。

“你确定这是你师父亲手做的?”石谦新吃掉第一口的时候楞了楞,进而又吃掉第二口、第三口,结果还是失望。

“当然,我们都是男人,男人都该说话算话。”

阿杰那个努力练习的微笑还是露出一丝破绽,只是跟他不熟的石谦新未曾察觉。

“不对,这不对吧!”石谦新喃喃的念叨,又吃了两口,又确定了一遍,“你百分百确定这是你师父做的?”

“当然,百分之两百。”

“那他在里面吗?我能见见他吗?”

感觉也许会骗人,但是眼睛不会。

看石谦新巴望着后厨的门帘,阿杰又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所以特意叫我师父等一会儿,免得说我撒谎。大猪知道,他其实平时都不怎么在这里的。”

阿杰掀开帘子叫了一声,后厨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胖乎乎的男人。

“师父,这就是昨天跟我打架,又帮我弄好店铺,一心只想吃一块你亲手做的蛋糕的石谦新。”

“小伙子,怎么样?好吃吗?”‘师父’看着石谦新,温和的笑着。

“很好吃,可不是我想要的味道。”失望之后是更加失望,那个人根本不是婧虞那个离开多年的父亲,“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不客气。”‘师父’冲他点点头,侧身意味深长的拍拍阿杰的肩膀,“既然这样,师父就功成身退,先走了啊!”

“好,师父,我知道你老人家低调,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送你出去。”阿杰笑嘻嘻的接过‘师父’的围裙扔在餐桌上,“你们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你是不是怀疑阿杰的师父是婧虞的故人?”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朱征兵压低声音问他。

这是相识以来,朱征兵第一次主动靠近,石谦新自然的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

“其实,婧虞之前也托我暗中查查阿杰的技术到底从何得来,他的师父到底是谁。不然,你以为我昨晚凭什么帮你?”对石谦新的态度,朱征兵不屑的冷哼一声。

原来如此!石谦新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婧虞多少事情,也不好多说,只是点点头,“婧虞要找的,的确是个故人,不过我看她要失望了。”

朱征兵本想跟着点点头,最后又不爽的看他一眼,“你又不是婧虞,你怎么看出来的?”

石谦新正想回答,阿杰已经进来,他只好打住话题,“阿杰,你的手艺都是跟你师父学的?”

“啊,当然。大猪知道的,我以前只是个跑销售的,半死不活,幸好遇到师父,才开了这家蛋糕店。”

阿杰回答得极为爽快,石谦新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以为本少爷在这里熬了一夜,是陪你摆迷魂阵的吗?”

“谦少,谦少,你别这样,大家有话好好说嘛!”朱征兵一看这情况,急忙跟着起身拉架,他现在完全搞不清状况,既不知道该相信石谦新,还是应该相信阿杰。

石谦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把阿杰往沙发上一丢,“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就不用开门做生意了。”

“怎么?你大少爷了不起啊?”阿杰的火脾气也上来,“我今天还就告诉你,我这虽然是不起眼的小生意,但每天还有那么几个固定顾客,你今天就还非要开门了!”

看石谦新渐渐变硬的五官,“我奉公守法,证照齐全,有本事你咬我啊!”

“你……”

石谦新的拳头又差点挥出去,幸好朱征兵在一旁拉着,“谦少,冷静,冷静,你是军人,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石谦新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是他想冲动,他一贯是散漫不羁的,是乐家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敷衍逃避。

他回来之前特意去见过乐瑶,他的本意其实是让带乐瑶一起回来,如果情况不允许,起码多打几个电话给婧虞,尽可能的关怀和指点她一下,毕竟婧虞真正接触乐家生意的时间不长,虽然她很聪明,但要完全上手,真的很难。

可乐瑶无论如何都不吭,她整个人陷在一种及其压抑的情绪里,甚至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根本想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石谦新费劲唇色,用上各种无奈的手段卖萌耍宝,软磨硬泡才让她给婧虞写了那封信。

那看着乐瑶黯淡的眼神,就知道她的情绪堪忧。石谦新本想阻止婧虞去G市,可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充分的理由,而且他一刻也不敢忘记婧虞那句话,她不想当城堡里不问事实的公主,她要做自己。那些她应该承受的,必然要让她自己去承担。

“阿杰,”石谦新的语气忽然软下来,还伸手替阿杰整理好刚才抓乱的衣襟,“我现在不问这蛋糕是不是你师父做的,也不管刚才那个老头到底是不是你师父。现在,我郑重的请你帮我一个忙,替我跟你师父带一句话,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什么心态,请他看看最近的报纸杂志,请他关心一下他应该关心的人,请他站出来一次,去G市的市医院,见一见那个陷入自责和内疚的,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次。”

阿杰被他的样子吓得一哆嗦,但理智尚在,“我根本不知道你说什么,而且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管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帮我这一次,就算我石谦新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不违反法律道德的,我石谦新决不推辞。”这是最原始的一种交换信任的方式,石谦新重重的握了握阿杰的肩膀,“我替乐家的所有人,谢谢你!”

阿杰愣在他那个无比的诚恳的表情中,良久都没回过神,直到石谦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直到他发现朱征兵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你干什么?你不会也跟他一样怀疑我吧?”

“阿杰,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从小到大,我们几乎交换了所有的秘密,但你师父这件事,你一直对我缄口不言,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从来没问过你,因为我们是朋友!”从石谦新那个表情中,朱征兵明白,一个那么嚣张的人,能够放下所有骄傲去求别人,必然有十足的把握。

而他,从头到尾都是站在婧虞一边的,“所以,这一次,我也请你帮我,答应谦少的要求,把那番话带给你师父,至于去或者不去,让你师父自己决定吧!”

阿杰有点捉襟见肘的狼狈,他不甘心的狡辩,“你凭什么怀疑我?”

“你的表情很到位,真的做得很好。可你骗得了谦少,骗不了我。”朱征兵起身离开,“我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吧!”

人都散了,阿杰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很久都没动一下。

婧虞请了病假,在冰冷的乐家大宅里一睡不起,直到被一声紧似一声的敲门声震醒,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

她习惯性的拿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她裹着睡衣开门看见带着团子的佟尔佳,团子似乎没料到自己的妈咪变成这个样子,吓得大退一步。

婧虞看见他眼神里露出的惊恐,又看看佟尔佳眼中的担忧和她眼里那个自己的倒影,尴尬的扯扯嘴角,“你们进来坐,我去收拾一下。”

她已经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团子看着她上楼,紧紧的拽着佟尔佳的衣角,“姨姨,那是我妈咪吗?”

“傻瓜,当然是你妈咪呀!因为妈咪生病了,很需要人关心和照顾,所以爹地就让姨姨接你回来陪妈咪咯!”佟尔佳蹲下摸摸他的头,心里无比的酸楚,意气风发的公主婧虞,现在连个落魄大婶都不如。

婧虞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整齐,还画了个淡妆,整个人好像又恢复原状。不过佟尔佳无法忽视她迅速消瘦的脸颊和眼底的青乌,“你怎么搞成这样?”

“团子呢?”婧虞讪讪一笑,避而不答。

“我哄他去玩具房画画了,今天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事情已经到这个田地,佟尔佳不允许她再逃避下去,“你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合作找不到,银行又追债,,孔梦琳活动频繁,我妈不要我,我爸不要我,我还能怎么回事?”

婧虞将脸埋进双手中,如果人生有低估,这大概是她人生的最低谷,连唯一的儿子都嫌弃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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