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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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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妈妈因为跟在老太太身边的缘故,在蒋家身份也十分贵重,但是却极温和,见到蒋晔后便躬身行礼:“四姑娘。”

  蒋晔哪敢受她这样的大礼,连忙后退两步避开,口中说着:“您折煞我了。”

  崔妈妈见她忙不迭地避开,微微笑了笑,才起身说道:“四姑娘是主子,我是奴婢,给姑娘行礼,那是该当的,姑娘自然也受得起这个礼。只是我受夫人所托,来教姑娘管家,若是有什么让姑娘不高兴的地方,姑娘直说就是。”

  蒋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不高兴,倒是您,别嫌弃我笨,毕竟我在管家这事上实在没有什么天赋。”说到这里,蒋晔貌似真的有些苦恼一般:“只怕要让您和母亲失望了。”

  崔妈妈见她对自己如此没有自信,微微摇了摇头,见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便解释道:“四姑娘聪明绝顶,是我见过最伶俐的人,之前不会只是不愿在这些事上花功夫而已,只要姑娘肯用心,不会学不好的,这一点姑娘放心就是了。”

  崔妈妈这样说,蒋晔总算是吃了颗定心丸,点头道:“那,就劳烦崔妈妈了,咱们现在开始吧?”

  “不急。”崔妈妈笑了笑,说道:“姑娘刚吃过早饭,不如随我在院子里走走?”

  “嗯?”蒋晔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难不成崔妈妈跟自己一样,也是不愿意整日坐着对着账本的?只是碍于母亲的命令,她只好来教自己,但此刻却先带着自己偷懒起来?

  这么想着想着,蒋晔就觉得面前这个面目和善的老太太有趣起来,对着她露出一个我很懂你的眼神。

  崔妈妈一瞧,便明白她这是想错了,却也只是好笑地微微摇头,并未纠正她的想法。

  “不如就从姑娘的疏桐院开始吧。”

  “疏桐院?”蒋晔有些微微惊讶:“这里有什么好逛的?”

  “姑娘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崔妈妈表现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并不直接回答。

  蒋晔轻轻挑眉,回头看了清越一眼,见她也是有些摸不清状况的模样,索性不猜了,抬脚踏出了房门。

  只是出了房门她便开始有些迷茫,不知该往何处去,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往日来来往往并不在意,如今忽然真的说要逛一逛,反而不知道看什么了,只得求救般地转过头去看向崔妈妈。

  崔妈妈见她回头望自己,笑了笑,伸手一指西边厢房,说道:“那边是疏桐院的下人住的地方吧?就从那里开始吧。”

  “嗯?”蒋晔依然不懂:“为何要看他们住的地方?”

  “姑娘等清楚,跟着你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中也分了三六九等的,有些人离你近,拿的银子就多,有些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拿的银子就少。但是离你近的人不见得就是你能相信,或者用得上的人,你瞧不见的地方,说不定还藏着对你忠心耿耿,暂时被隐藏了的人。所谓管家管家,家还不是人组成的?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家里连主子带下人,少说有上百人,这些人不求你个个熟悉,但是自己身边的人,首先得摸透了。不然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哪个该相信,哪个该提防,哪个该派什么样的差事,等你真正做起事来,就会发现束手束脚,心中永远无法确信。”

  崔妈妈不亏是从白家出来的,又跟了老太太许多年,这番话说得不仅蒋晔,连跟在她身后的清越和清韵都连连点头。

  蒋晔也是听了这番话才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以前母亲一说管家,她想起来的就是那满屋子枯燥无聊的账本,一想这些就觉得头疼,别说是提起兴趣了,简直是能躲则躲。

  如今听了崔妈妈一番话,才恍然大悟,都说管家,可是家是什么呢?家不是那一摞一摞的账本,也不只是库房里那些好像永远也点不清楚的大箱子。家首先是人,生活在这个家里的人共同组成了一个家,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和职责,就像一个军队,必须有统帅,先锋和士兵一样,家里也有统帅,母亲和老太太就是统帅,而家里的这些下人就是她们手下的士兵,这些士兵也各自有自己的职责,有的负责做饭,有的负责端菜,还有人负责修剪花草,每个人都各司其责,这个家才能正常运转,就像一个军队,只有每一个士兵都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配合得当,战场上才能获胜。

  而一个统帅要做的,就是熟知这些士兵的性情,能力,以此进行调度分派,整个军队才能井然有序。

  这样一类比,蒋晔瞬间清楚多了,也对崔妈妈更加佩服了,她果然比母亲棋高一着,早看透了自己实在对那些账本没有兴趣,第一步就是带自己来看人。

  “看人也是有讲究的。”崔妈妈继续说道,伸手随便一指正在院子里修剪海棠的女子,问蒋晔:“姑娘,你可知道她是谁?”

  蒋晔定睛仔细分辨了半晌,最终摇头,她只是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大概是在院子里曾见过她几面,但是不曾单独见过她,而且,看她修剪海棠,想必是不进内屋的,自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崔妈妈看她摇头,微微叹了口气,算是明白了,四姑娘这是对管家之事一点也不上心。

  无论如何,至少对自己院子里的人也应该有个大概的了解,她却连名字也不晓得,更不必问她是否知道这人来历,性情了。

  崔妈妈微微叹息一声,指着她说道:“你瞧,她虽然拿着一把剪刀在修剪海棠,但其实咱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了,她几乎没动过几次剪刀,而且剪下来的那几次也是毫无章法,根本不是修剪海棠,倒成了破坏了。”

  蒋晔暗暗佩服起崔妈妈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就迷茫了多久,只是看到一个人拿着剪刀修剪海棠而已,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而崔妈妈从站在这里开始就在观察她,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而这显然得益于她对修剪花草的知识,而这一点,蒋晔也是不懂的。

  闻言微微皱眉,坦诚道:“我不大懂得这些,所以什么也没看出来。”

  听着她似乎有些苦恼的语气,崔妈妈温和笑了笑,回头安慰她:“不要紧,姑娘也不必事事都懂,只要能挑出懂得的人帮你做事就成了。”再回头看向清越和清韵,问道:“不知你们可看出什么了没有?”

  连夫人和姑娘对崔妈妈都如此敬重,别说是清越,就是清韵此刻也是乖乖站在蒋晔身后微微低着头仔细听她说话,半点不敢造次的,何况崔妈妈说的都对,她们跟着听也是受益匪浅。如今听到崔妈妈忽然发问,清韵一愣,本能地看向清越,清越只得抬头,往那边又看了一眼才说道:“崔妈妈真是好眼力,那修剪海棠的女子名叫小琪,是厨房采办赵平的女儿,才送到姑娘这里没多久,想必是还没有学好。”

  崔妈妈听了微微点头,对清越露出一丝赞许的目光,再回头看着蒋晔说道:“姑娘,你瞧,这些事情你身边的人是知道的。”

  蒋晔有些惊讶地看着清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为何清越知道,她却不知道?

  清越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要送人进来肯定是要经过姑娘你的同意的,只是姑娘你向来不耐烦管这些,每次我刚想开口,你就摆手说让我自己拿主意。”清越对此倒不是怨念,只是觉得姑娘这样过得浑浑噩噩的,现在有老太太,夫人和大公子为她掌舵,小院子里又有自己替她看着,总归是出不了大错,可以后去了别人家,没有了夫人他们在背后看着,仅凭自己,若真是有居心叵测的人想塞人进来,她只怕也无法拒绝。

  崔妈妈听了很是理解地对清越点了点头,以示理解她的难处,清越本以为崔妈妈会责怪自己不将这些事情上报,如今见她竟然对自己露出理解的目光,顿时感激起来。

  “修剪海棠这活固然轻快,但是我们姑娘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他把人送进来的时候,就没说点别的?”崔妈妈继续追问。

  清越这下对崔妈妈真是佩服得很了,连忙点头:“说了。非要让小琪认我做干姐姐,说她性子活泼,说不定会讨姑娘喜欢,到时候两个人也能互相帮衬。”清越提起来语气中也是有些不满:“只是后来我观察,活泼倒是活泼,却是没有定性的,怎么敢放她到姑娘跟前儿伺候?所以就给她派了这么一个修剪海棠的活,这活儿轻快,算是给赵平一个交代。”

  蒋晔是听到清越说这些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也是第一次感觉到,清越为自己打理这个疏桐院,到底有多不容易。

  崔妈妈听了也是微微点头道:“这事你安排的很好,姑娘也是多亏了有你这样一个聪明又细心的人跟着,夫人才能放心。”只是她话锋一转,问道:“只是你这个安排只怕赵平不能如意,之后就没找过你的麻烦吗?”

  崔妈妈真是一语中的,清越听了想了想微微点头,不再隐瞒,却又说道:“我好歹还是姑娘身边的人,他也不敢太过为难我,不过是在我去厨房的时候故意让我多等一会儿,说几句不好听的话罢了,他女儿还在疏桐院内,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其实清越跟蒋晔是一样的人,心肠软,就是赵平在厨房为难了她,回到了疏桐院她也绝不会找小琪撒气,却不知道正是被人看出了这一点,旁人才敢肆无忌惮地为难她。

  因为她明明捏着对方最关键的东西,却不懂得使用。

  有时候管家不是一味地善良心软就可以的。

  但是她年纪还轻,而且此事宁愿自己默默受委屈也没有屈从赵平的意思,把那个不成器的小琪送到蒋晔身边,这是她最大的好处,忠心。

  而跟在主子身边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忠心。

  所以崔妈妈听了暗暗点头,对清越还是十分满意的,眼见蒋晔因为听了清越的话已经微微露出了怒气,解释道:“清越和清韵不是本家出身,是夫人从外面买回来的,在这里无根无基,自然会容易受那些人的摆布。”还有一点,崔妈妈没有明说,夫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特地选了清越,清韵这么两个在蒋家毫无根基的人跟着四姑娘,看中的不正是她们没有根基,只能对四姑娘忠心耿耿吗?若真是派一个一家老小都在蒋家的人跟着四姑娘,以她这个懵懂,万事不管的性子,疏桐院还不得成了旁人的地盘?

  只是这些,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不必将话说得这么直白。有时候所谓主仆情谊,本就不能深思,这些东西,一旦想得太明白,就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了。但有时候最关键的,可能恰恰也就是这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

  不能指望崔妈妈说这几句话,蒋晔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只知道,有人为难了清越,她已经默默忍受了良久,此刻心中正暗暗生气,相比起清越,她倒是没有那么好脾气,立马指着那个拿着剪刀装模作样的人说道:“把她给我送走,哪里来的送回哪里。”

  崔妈妈一听,连忙叫住她:‘姑娘,不可。”

  “为何?”蒋晔不明白,这个人本就是硬塞进来的,既无大用,又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得罪了清越和自己,怎么连赶她出去都不行呢?

  崔妈妈看着她迷惑的眼神,缓缓解释道:“她爹是厨房采办赵平,她娘是老太太院子里的管针线的嬷嬷,她哥在外面为蒋家看着一个庄子,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在蒋家,你能把她赶出去,把她爹赶出去,能把这些人都赶出去吗?就是都赶出去了,他们在蒋家多年,与他们有交情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无缘无故,忽然这么大动作,这些人能不起疑心吗?姑娘得记住我说的这一句话,管家,求稳为先,若是让内部的人心中生疑,人心浮动,这个家也就快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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