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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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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去多久,周遭的世界再度明亮起来。

  回过神,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眼圈红红的,书包也甩出去老远,周遭一片狼藉。火车早已驶过,绿灯再度亮起,花瓣重归尘土,整个世界空空如也。

  风起叶落,林木萧萧,一切都埋藏在寂静里,刚才那股划过心底的忧伤,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过。唯一真实的,是脚边一封黄皮信滑倒了他,帮他回过神来。

  捡起书包,拍拍身上的尘土,他忧郁的眼神逐渐澄清,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赶快去新学校报到要紧。

  周一的早晨,马路上已经没有学生,乔一帆踩着预备铃,终于赶在上课前到达了学校,他瞥一眼校门,‘新野一中’四个苍劲大字在晨曦里散发光芒。

  首先,需要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结果班主任陶岚雷厉风行,三言两语结束了入学前的谈话,带着乔一帆来到教室。

  在教室门口,他深吸了口气,也许进入高一三班,过去的一切就结束了,包括那段模糊的记忆和忧伤的感情。

  “大家好,我叫乔一帆,今后的日子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乔一帆在掌声欢迎中深深鞠躬,与其说在鞠躬,不如说是想把脸埋下去。面对这么多人,他脸烧的厉害,原本的准备变成一句话,还说的结结巴巴。

  在封闭的环境待久了,他患上了社交恐惧症。

  其实他不讨厌这样的生活,活跃的课堂,整齐的书桌,密密麻麻写满的板书,当心情逐渐平静,阳光从窗边斜照进来,暖暖的。

  数学课,老师让一位女同学回答问题,问题不难,奇怪的是,几秒钟没人回应。

  陆海葵?这个名字很熟悉,竟然这么巧,乔一帆反应过来。

  在同学的提醒下,陆海葵很快站起,她处在前排,表现自然,言语流畅,“这是一道基础题,只要把公式一变形代换就能得出答案。”

  大课间,看着川流不息的班级,乔一帆纠结半天,还是鼓不起勇气。

  陆海葵和班长几个位置较近的同学聊着天,她脸颊红红的,似乎是因为上课跑神的事被同学们开了玩笑。

  乔一帆有些事情想去找她,但她像颗小太阳,完全没有单独一人的时段。

  所以,与其纠结,不如快刀斩乱麻,最终乔一帆这样打算。

  “同学你好,”看着陆海葵扭过头,他表现得极其不自然,“能借看一下你的数学课本吗,我,我抄下笔记。”

  “数学课本?”陆海葵扬起脸看他,面带微笑不好意思回应道:“那个乔一帆同学,实在抱歉,我今天把数学课本落家里了。”

  乔一帆一时无语,感受着周围同学的目光,心里乱糟糟的。

  “唉,小葵你还真是个马大哈呀,”班长黄祈伟笑陆海葵,然后抽出数学书递给他,“你要是不介意就先用我的好了。”

  乔一帆注视着陆海葵,他略微皱着眉头,眼神里透漏出一股股淡淡的忧伤,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那一刻,陆海葵同样看着他,她明净的脸上没有了笑意,对方那种隐晦忧郁的眼神、郑重的表情之下,似乎有特别的事情,她仿佛懂他。

  “对了,我虽没带课本但有错题本,你要看吗?”陆海葵中途接过班长的课本,补充问道。

  乔一帆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使劲点头。

  最终,他达成目标,接过递来的课本和错题本,在各种目光中道谢退走。

  回到座位,乔一帆长吁口气,看着小巧的纠错本,缓缓打开,‘陆海葵’三个清秀的小字跃然纸上,能看得出,对方是个精致的女孩儿。

  就此,合上纠错本,他已经确定了,是这个字迹,没错的。

  打开窗,让轻柔的微风吹进来,看着天上薄薄的云朵缓缓飘动,心情不由舒畅起来。当太阳偏西时,下午放学了。

  乔一帆准备回家,却被班主任留下来谈话,应该就是问问适不适应新学校的日常生活,所以并不会太久。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敲门,伴随着珠帘叮铃的晃动,心中却咯噔一声。

  开门的不是老师,竟然是陆海葵!

  一时间四目对视,乔一帆赶忙避开陆海葵的眼神。

  “乔一帆?”陆海葵很惊讶,“先进来坐吧,岚姐暂时不在,估计要等一会儿。”

  乔一帆点点头走进办公室,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他和陆海葵两个人。

  之后是一段漫长的沉默,闲的无聊,他打量起办公室的布置。

  办公室里透着一股简约风,办公桌上的档案整齐摆放着,墙壁上挂满了荣誉证书,夕阳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在书架上,勾勒出马克杯中的蒸汽条纹,里面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咖啡香。

  “喂,乔一帆,”陆海葵放下书,这才打破了沉默,“今天那封信,真的谢谢你了。”

  “哦,没事,物归原主挺好的。”他借陆海葵的课本,就是为了验明字迹,顺便再把早上捡到的信夹在书里还给失主。

  这一刻,乔一帆有些尴尬,他不喜欢和陌生人呆在一块儿,没有话题会很难受,再加上社交恐惧症,一个大男生的,竟然表现得羞答答的,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陆海葵突然这样问,“还有你的眼神,为什么会这么忧伤?”

  “不知道,”他抬头看陆海葵,两人的目光再次触碰到一起。

  少女明净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她轻咬嘴唇,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感情,就像一位不曾沾染人间烟火的仙子。

  乔一帆再次避开了她的目光,一看到那种天真无邪的神情,心就莫名悲伤。

  “对了,你感觉这里的布置怎么样,”陆海葵引走了话题,“是不是很温馨?”

  乔一帆点点头。

  “那你可要被骗了哟,”陆海葵俏皮地眨眨眼,“看门后的披风和头盔,咱们岚姐可是地地道道的女汉子,每天骑着摩托风风火火的!”

  然而还不待她说完,珠帘散乱,高跟鞋的声音响起,班主任陶岚应声而入。

  “陆小葵,聊什么呢,上课走神还没训你,倒和新同学聊得这么嗨皮?”

  陆海葵有些哭笑不得,真是说岚姐,岚姐就到了。

  ……

  傍晚,夕阳洒落,映照着密集的行人和来往的车辆。

  乔一帆有些拘谨,旁边,陆海葵跟他结伴而行。

  随着人流上了天桥,通过这个路口,再经过一条小河,就到了铁轨旁的樱花坡下。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人流消失在各自的路口,路的尽头,是若隐若现的铁轨。

  微风中能嗅得到花香,夕阳斜照,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

  坡道上的‘花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零碎的落花,抬头仰望,天空下的樱花树无比绚烂。

  巨大的樱花树枝丫交错着,开满粉色的花朵,微风轻拂,花瓣飘落,余晖里闪过星星点点,不由感叹美好的三月。

  远处隐约又响起了火车的汽鸣声。微风、阳光、散落满地的樱花,火车逐渐驶来的轰鸣声,以及天空中飘荡着的自由气息,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模糊的梦境。

  他的眼圈红红的,明明竭力不去在意早上那种悲情,心口却在隐隐作痛;明明迎来了新的生活,还要为一个模糊的梦伤感,在一个女生面前哭,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嘿,陆海葵同学,”乔一帆尽量保持平常的语气,“抱歉,我有些事情,你可以先回去吗?”

  陆海葵抬头看他,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并排走着,这样尴尬的气氛,并不符合陆海葵的情调,所以当乔一帆这样说时,她突然有些如释重负。

  “哦,那你快去忙吧,”陆海葵回答,“我家离这儿很近了,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看着他点头,陆海葵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了。

  在陆海葵的感觉里,乔一帆这个人死气沉沉的,只会点头,偶尔说句话也是支支吾吾的,还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悲伤表情,一个大男生,如果整天愁眉苦脸的,那也太逊了!

  有困难就去解决呀,难不成哭丧着脸,事情就能变好了?陆海葵莫名有些生气,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独立要强的人,面对困难从来都是自信满满、毫不畏惧。看到乔一帆那个胆怯懦弱的样子,她感觉很恶心。

  所以,最好以后别再见到他,和这样的人做不来朋友,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陆海葵默默想,也许过了今天,自己就能把这种无所谓的废柴忘掉。

  好了,这样就没事了,她轻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那种不爽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他借书时那种隐晦忧伤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恶!为什么捡到信的人偏偏是他,自己竟然欠了这样的人一个人情。

  还有,他为什么还专程借书再把信夹在里面还会来,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

  难道是怕直接还信,会被周围的同学误会?竟然还会替别人着想,开玩笑吧?

  但乔一帆就是那样做了,明明懦弱的要命,说句话都支支吾吾的,却宁愿露出那么难堪隐晦的神情,也不愿把真相直接说出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弱的要命还想着帮别人,陆海葵不由苦笑起来。

  “算了,就当还他捡信的人情好了,”她停下来,一咬牙又折了回去,等今天结束后,也许就再无瓜葛了。

  傍晚的城市已看不到落日,夜幕袭来,喧嚣散去,无论多美的景色,最终都将沉寂在夜色里,沿途的街灯亮了,少年却还蹲在樱花树下。

  一阵微风划过树梢,几朵樱花随之飘落,陆海葵一眼就发现了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喂,乔一帆,你怎么还躲在这儿?”陆海葵走过去,顺手帮他拾起书包。

  乔一帆没有抬头,反而把头埋的更深了,泪流满面的样子,一定很丢人。

  “你走吧,我没事。”他沙哑着尽力说道。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儿?”陆海葵站在他面前,语气郑重起来,“真搞不懂我折回来的意义何在。”

  “谢谢你,但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对不起。”乔一帆还是没有起身。

  又是这种软弱的语气,陆海葵厌烦这样。

  “乔一帆!”她直接抓住乔一帆的手腕,想把他拽起来,“你可以不理我,但你就这样退缩,对得起自己吗?”

  陆海葵拉不动他,却一眼看到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虽然已经愈合了,但看上去仍旧很扎心。

  那一定很疼吧,陆海葵慢慢松开了手。

  “算了,”陆海葵舒展开眉头,靠着树坐在了他旁边,“你不走我就一直陪着你好了。”

  铁轨处的绿灯越发明亮,樱花在明暗中飘落,陆海葵突然发现,樱花降落的很慢,就像一场漫无边际的旅行。

  “乔一帆,你知道今天你捡到的信写的什么吗?”良久,陆海葵开口说道。

  “那是我写给喜欢的人的信,”她也不在乎乔一帆的回应,就那么自顾自说着,“我的发小,在初中毕业后搬走了。”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但回过神来,一切都变成了回忆。”陆海葵抱着腿,轻轻靠在树干上。

  “转眼过去200多天了,刚开始还好,我们互通电话、互写信件,还约好了暑假一起出去玩,我幻想还有再见面的日子。但后来他音信全无,捎信儿的人说他一家人搬到了国外,不得不说,他真得很厉害。”

  “而我,就只能像傻瓜一样,每周寄信过去,却再等不到回信,”陆海葵苦笑着看着信封,眼神里满是忧伤,“这是第二十七封,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其实,这本就是一场没有开始的恋情,我却感觉自己被甩了,你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蠢。”陆海葵有些哽咽,语气却丝毫不软弱。

  “要是他认为我这样就放弃了,那我可就被小瞧了,”她慢慢站起来伸展腰肢,坐得腿有些麻,“信我要坚持写下去,直到他理我为止;每天的生活我也会认真对待,直到某一天,我相信自己也能见到他所能看见的世界!”

  “只要心意到了,就一定能得到回应的,一定!”

  “无论过去多么艰难,无论现在的遭遇有多么不幸,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可千万不能被看扁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昏黄的路灯下渐渐变得冷清,除了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就真的哑然无声了。

  “所以,乔一帆,答应我,以后无论怎样,一个大男生的,不许哭!”

  是她的声音!

  乔一帆恍然抬头,却看到陆海葵坚强站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而她的眼神,像夜空中深邃的星光,遥远模糊却又充满希望。

  微风在静谧的夜色中划过,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微笑起来。

  夜深了,但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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