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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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睢亲自登门,得到了苗小柔肯定的回答,便又风一样走掉了。也不知又去哪里厮混了,总之白老爷亲自来下聘礼的时候,找不见他的人,醉醺醺地抱着苗老爷一个劲儿道歉,说他儿子以后生是苗大姑娘的人,死是苗大姑娘的鬼,押都给他押进洞房。

苗老爷扶着白老爷,哥俩好,满口没关系没关系,等他女儿骑着大老虎去把那小子揪回来。

苗小柔走进客堂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对话。

两个醉鬼,就应该踢进池塘里醒醒酒。

白夫人早逝,白老爷上门来带了一整箱金银珠宝,大约错把自己藏宝贝的箱子给抬了来,里面连房契都在,并没有人能够拉得住他。至于自家这位苗老爷,苗夫人虽还健在,但说两句话就一直咳,哪儿管的住自家老爷耍不耍宝。

苗小柔扶额,颇有些绝望:“行了,娘您回去休息吧,我来收拾这俩老头。”

苗夫人倒是不打算离开,担忧地在客堂坐下,喝口茶润润嗓子,脸色始终苍白着:“这是我和你爹早前商量好的,既然白老爷来下聘了这事就定下吧,待他们两个酒醒了,多出来的聘礼该退的再退……礼数是差了些,不过大可不必在意。”

苗小柔:“娘!”

金凤银凤挤在侧门嘿嘿嘿地笑,两颗小脑袋晃晃悠悠看热闹,也不怕待会儿被自家大姐撕烂嘴。

眼见女儿要反对,苗夫人脸上愁云密布:“娘啊……这肚子不争气,没能给你爹生个儿子。家中大小事情都要靠你打理……你若嫁远了,这家里如何过下去。若要找个入赘的,你爹又总担心招了个白眼狼过来,待翅膀硬了便学会欺负你了。”

她说了几句,停下来连连咳嗽。苗小柔想反驳来着,见娘亲这般难受,只好默不作声来替她顺顺背。

不多时,苗夫人缓了过来,接着又道:“至于白家,就在隔壁,是知根知底的。白少爷虽没点儿本事,我看人品倒还不错,你们不也时常一同出门逛庙会赏花灯么。白家只他一个独子,他又不会掌家,将来整个白家还不都靠着你……你啊,嫁过去一有娘家撑腰,二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也能说得上话……咳咳……娘家这边儿,金凤银凤自是要学些本事的,可惜她们都不如你,家里的生意终究离不开你。”

苗小柔可一万个不愿意,拧着眉头为难死了:“娘,太熟了呀,牵他手跟牵自己手似的,一想到要做成夫妻……我……”

苗夫人眼底有光闪过,赶紧追问:“你们……牵过小手了?几时发生的事儿?”激动地快要咳起来。

苗小柔真想一头撞晕在柱子上,忙不迭解释:“前天……逛完庙会去河边乘凉,他栽沟里了,我把他拽起来。”

苗夫人:“……”

苗小柔:“他说他能跃过那条小河,要给我展示一下什么叫腿长走四方。”

苗夫人神情又有些复杂:“……”

苗小柔:“幼稚吧?”

苗夫人,她不想承认:“……有一点。”

苗小柔摇着她娘的肩膀,逼不得已开始撒娇:“可能是脑子有问题,就这样还让我嫁吗?娘……”

苗夫人无言以对。白家少爷并没在她面前犯过蠢,她只记得是个好孩子,约莫配她家小柔是足够的,如今看来……

“倒也……有趣。许是你对他太苛刻了,他只是性子不够沉稳罢了,等成了家就好了……说起来,你这样总是抛头露面的姑娘家,许多人家都是不愿娶的,那些想娶的,怕也只是想娶你这双会打算盘的手。就白少爷吧,莫再挑了。”

苗小柔:“娘……”好委屈,想现在就去撞柱子。

此时,门外两个醉老头说高兴了,吩咐下人再准备一桌子酒菜,他们俩亲家感情深要再整一顿来庆祝。

苗老爷:“来来来,先整一坛女儿红。”

白老爷:“干了这杯酒,亲家长久久!”

两个老头勾肩搭背,踉踉跄跄一起朝饭堂进发。

苗小柔这下子坐不住了,眼看着这事儿就要定下来了,哪里还管她娘同意不同意,迈出门槛便是一声大喝:“来人啊,把白老爷和他的箱子送回去。”

还以为就这么定下来了,要喝喜酒了呢,围观的一众下人着实被她这声大喝吓了一跳。

苗夫人惊道:“小柔!”

看戏许久的金凤银凤:“大姐!”

家中大小仆人皆习惯听她的,见苗老爷喝醉犯迷糊着,苗夫人平素不管事儿他们又不必去讨好,当即便出来几个人,有扶白老爷的,有抬箱子的。

苗小柔站在台阶上指挥这个,催促那个,经过一番乌烟瘴气的较量,终于是把白老爷和他的箱子完完整整送回白府了。这么一折腾,苗老爷这会儿气得酒也醒了,苗夫人一个劲儿叹气。

欢欢喜喜定下来的亲事,叫她这么搅和,苗老爷气结:“你你你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你你……”

苗小柔黑着脸,脖子仰得高高,一点儿低头认错的意思也没有:“我我我?”以下犯上,偏开头甩给了她爹一张侧脸,“——金凤银凤。”

两个小丫头忙不迭从角落里跑出来,一脸茫然,反正对大姐唯命是从就是了:“在的在的!”

苗小柔:“照顾好爹娘,我去铺子上转转。”话毕便半点不管苗老爷有多气急败坏,以及他扬言要去把白老爷再请回来的话。

她才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父母之命就可以这么不讲理么,她没遇到喜欢的,就是吃一辈子娘家饭,给人背后指指点点,也不会马马虎虎就嫁了。

她苗小柔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家里吃的用的哪样没沾她汗水,可不就是想活得不那么任人摆布么。凭什么啊,就因为她是个女子,便除了嫁人没得选么。

这次议亲,白睢倒是躲开得了清静,把烂摊子丢给她收拾,真当她是一辈子劳碌命啊。苗小柔气不打一处来,并没有去铺子上,却把方向一拐,去了河边。

河边有个码头,因为生意涉及运输的关系,她经常来这一带。离码头十丈开外,停靠着一条破旧的小型沙船,是当年她那总爱坑人的老爹打拼家业的老伙计。船体破损严重,又因为过小,故而弃之不用,结果又因为舍不得劈了当柴烧便一直留在码头。

现在这艘船,成了白睢的秘密书房。

苗小柔登上甲板,见舱门的锁开着,她推了推,发现门从里面被扣住了——白睢那混蛋果然在里面。

她用脚踢踢破烂的门,语气谈不上丁点儿和气:“喂,里面的,给奶奶开门。”

没等多久,里面的人就把门打开了,风风火火拉她进门,“哐当”,又赶紧把门栓插上了。

白睢手里还捏着本儿兵书,一脸笑,衬着他那一身暗红的锦衣,整个人如一团火似的热情:“我就知道你要来,还给你准备了蜜糖果子,喏,还有山楂糕。”

嗯,这个殷勤地给她准备吃食的人,和刚刚麻烦她要死葬远点的人,是同一个。

今日天气炎热,他还出去跑马,晒得皮肤发黑,浑身的臭汗味儿。也不知哪儿来的精力,从不喊累,便是看了这么久兵书他那两双眼睛也还晶亮晶亮的。

苗小柔扇扇鼻下的空气,没好气地占了他的位置坐,丢了一颗果子到嘴里嚼:“你以为,一点吃的就能弥补把我撇下独自抗争的行为?”

“能者多劳呗。”

“哦,你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原谅你?”

“那你要怎样?”

她晃着两条腿,心情稍稍好转:“不怎样,那就娶了我呗。”

白睢差点把舌头咬了,两条眉毛颤了颤,表情严肃忒认真了:“苗大彪!开玩笑注意点儿分寸,要小爷我娶你,除非你跪下求我,还要再磕三个响头。”

苗小柔砸了他一颗蜜糖果子,又白他一眼:“谁跪下求谁啊,嘁——我敢开玩笑你还敢当真了,三岁啊,你!”

“白三岁”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就冲他这个躲在沙船里梦想着有一天能上阵杀敌当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的行为,就足以见他脑子究竟有多不好。

对了,这蠢货还在到处都窄的永州城里骑马狂奔,扬言没有他驯不服的马,没有他不会的马术,撞翻了路边多少摊子按下且不提。

作为互相伤害的“青梅竹马”,苗小柔主动帮他找了个地方研究战场艺术,她也想说自己是不是脑子有坑。

说来也奇怪,白老爷不允许他儿子参军也就罢了,不允许白睢去考武状元也罢了,这考取功名的事他竟然也不许,只准许儿子专心从商。

奈何白睢的兴趣不在从商,隔三差五跟他爹跳脚,抗议他爹耽误了一个未来的大将军起飞。后来他爹说“好,老子让你飞”,就把他的翅膀剪了——没收了他所有的兵书,除了搬到船里来的这些。

这么说吧,白睢文能提笔,武能提枪,就是不会打算盘。除了脑子有点幼稚外,他应该算得上个顶呱呱的少年郎。

可惜她苗小柔还是下不去嘴。

成亲的话,算杀熟?

正感叹呢,这位少年郎在静默中突然一拍大腿,满脸苦想:“我他娘……失算了!”

苗小柔吃着果子,享受难得的清静:“?”

白睢一脸懊恼,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拍自己腿上,咬着牙悔恨死了:“小爷就应该把你娶了!出嫁以夫为天,小爷我说一你不敢说二,让你倒夜壶你不敢倒洗脸水,失算失算……”

“……”苗小柔冷冷一笑,嘴里咬着她最喜欢的蜜糖果子,精明的眼睛微微一迷:“好啊,答应成亲呗,我伺候你。”

白睢:“……”这位奶奶,他错了。

苗小柔:“挺好啊,以后你在账房算账,我就替你研墨。”

白睢怕了她,抠抠后脑勺:“啊——突然想起来,大彪,你不是对林恒挺上心的么?我特地拐着弯儿问过了,他可以接受入赘。”

苗小柔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不小心浮上红晕。

然后,白睢就被她泼了一脸山楂糕。

作者有话要说:白睢:要小爷我娶你,除非你跪下求我。

苗小柔:啥?

白睢(跪下):“反话,懂不,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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