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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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的黎国皇后, 被人劫走去做人质。

呵。

苗小柔坐回车里,这才有了一丝丝害怕。她头一次看到那么多死人,那么多的断手断脚,鲜血溅在她的衣服上,她又淋雨浑身湿透,好冷啊。

她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好让自己振作起来。

不要胆怯,三岁打仗时尸骨成山,不也没怕么。你是一国之母, 当你选择与白睢肩并肩时,就选择成为天下万民的希望。你没有资格顾小家,你当为国拼尽最后一滴血。

这是荣耀。

她理了理自己自己狼狈的衣裳, 端坐车中。

车外郑旭在说“雨下太大寻个避雨处歇会儿再走”的话,又贴在车厢旁对她笑道:“皇后娘娘可别光顾着生闷气, 仔细气坏了身子。”

苗小柔一个反应都不赏他。

行出不到两里路,坐在车里成了一尊石像的苗小柔却耳朵一动, 发现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她安安心心将匕首藏回袖子,僵硬的嘴角向上扯了扯——

从马车后方传来磅礴的马蹄声,先前因大雨掩盖模模糊糊没能听清,直到快到跟前她才惊觉又来了一拨人马。

既是从兰城方向来的,极有可能是自己人。看来, 她相信白睢是正确的,这小子,永远比她多想三四步。

马车停了下来, 只听郑旭大喝令下,这百来人的虎豹护卫迅速列阵于前,将她的车马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苗小柔掀开车帘瞅了瞅。被隔绝在外的雨声陡然充斥进耳朵,一切声音都放大了,因此她听见了那山洪巨响般的马蹄声与脚步声,当场怔住。

再定睛一看。

呵!

好大的阵仗!

这虎豹护卫对面的,可不是什么小统领带的兵。

竟有千军万马列队走来,浩浩荡荡一眼望去瞧不见尾。

自今日从永州出发,先是去请救兵失败,再是遭遇周昙拦截,而后又被郑旭劫持,短短不出半日竟发生了这么多。

环环扣在一起,叫她真切地看了一场白睢与郭放的斗智斗勇。最终,她坚持到这一刻,已然看到了谁胜谁负。

遥遥望去,雨幕中那领军之人头戴斗笠,仅露了半张脸出来,脸廓分外熟悉。待其将头抬起,苗小柔赫然发现,那居然当真是熟人。

林恒。

林恒的千军万马,郑旭的两百护卫。大象与蝼蚁的对峙,胜负显而易见。

苗小柔放下帘子,手又抖了一下——活捉不成,只怕要弄死她吧——她还需防着这帮狗贼鱼死网破。

只听得外头郑旭爆出一阵邪笑,拍手称好:“哈哈哈哈,陛下果然看重娘娘,居然派了……我看看……派了两三万人来护周全。真是大手笔!”

林恒催马过来,未搭理郑旭,只令手下迅速从外围将整个虎豹卫队包围起来,朗声问安:“微臣有罪,救援来迟,敢问娘娘可安好?”

车中传来她四平八稳的声音:“本宫很好,只是有些乏。林大人,望你速将逆贼拿下,本宫想得个清静。”

林恒尚未来得及下令,却听郑旭抢先又是大笑一阵,大声斥问道:“虎豹们,还出的去吗?”

四下寂静,除了雨声。

怎么可能出得去,郭放的这支出了名的虎豹卫队,哪怕能够以一当十,也不是林恒手下千万大军的对手。

郑旭拔剑而出:“那还愣着干什么!”

苗小柔听得此话,立刻便往车厢后头缩,拔了匕首出来试图保护自己。林恒也当即下令保护凤驾,气势恢宏的将士们嘶喊着拼杀上来。

而在她车身依然坚守着的两三护卫,半条命都没有了的他们,艰难地又举起了手里的兵刃。

本以为郑旭会来个鱼死网破,他却拔剑指天,与天咆哮:“誓死效忠丞相!敢有贪生投降者,我亲自将之斩于马下!”

虎豹卫队并没有反扑。

一声声闷响,又一次满地尸首。那些蒙面玄衣的护卫军面对绝无生还可能的包围,竟然没有半分犹豫,全部自刎。

宁死,不肯被活捉。

扑杀上来保护皇后的将士们,因此而生生停住脚步——他们要与之厮杀的对象,竟然自己先抹了脖子。

虎豹、山鹰,郭放耗数年组建起来两支以一当十的亲卫队,就这么折了一半。苗小柔从帘缝里瞄了几眼,震撼得心脏猛一抽搐。

这就是郭放能站到如今这个高度的原因之一,他的身边誓死效忠的能人多如麻雀。头目下令自裁,手下便一个犹豫都不曾有。

尸体倒了一地,唯独豪言壮语的郑旭稳坐马上,没有举剑自刎的动作。他扫了那一地的尸体一眼,嘴角一抹难以解读的笑,他在千万道目光的注视下将手中兵刃远远抛开,翻身下了马来。

踩过一具具尸体,郑旭走到马车跟前,屈膝一跪:“不过微臣身为丞相长史,手上握着太多丞相大人的秘辛,暂时还不想死。”

苗小柔:“……”

他竟然……

林恒又怎容他一个危险之人接近凤驾,立即命人上前将其生擒,五花大绑带下去。郑旭也并不多言只是仰天大笑,怪异的笑声回荡在雨中,听得苗小柔打起寒颤。

今天,这条命好歹是保住了。

她长舒一口气从车里出来,车外的雨依然是那么大,天好似破了个窟窿。外头数万将士为她筑起城墙,都还淋着雨呢,她无意撑伞:“林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恒此时还胆战心惊着,出于担心斗胆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去:“回娘娘的话,数日前陛下命微臣领兵三万去驻守新阳城,信中提及丞相或要南下,我方需及早守住战线。又额外提到娘娘您在永州,让微臣路过时与您接洽并派人护送。微臣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故而迟了一些,还好没有酿成大错。方才见路上有打斗痕迹,大批尸体横陈,微臣心中深感恐惧,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对了,林恒先前立了数个不大不小的功,头脑也是灵活,可堪为儒将,白睢提过想要将他用起来。此番派他来永州一趟,也是知他必定对护送皇后一事格外上心。

“林大人辛苦了,话不多说,本宫还要赶去兰城。方才活捉的那人,你替本宫好生绑紧了,另支一队人马留下,本宫要立即上路。”

林恒心有余悸,本以为她一个女人经了这事,会稍作休整再走。一愣,道:“还请娘娘千万保重。”

苗小柔指指身侧终于坚持不住倒下去的护卫们:“他们伤势严重,你行伍中可有大夫,救治之事不可耽搁。”

林恒忙招呼了人手来将伤者抬下去,另又挑出两百余人一路护送。至此,这一场遭遇才算平息下去到了头,她筹粮返程重新重回正轨。

车马整顿后重新上路,苗小柔暗叹自己真是越发顽强,这“皇后”的大帽子扣在头上,天生指甲盖大小的胆子也壮了。她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也没有惧怕未知的前路,而是一门心思回兰城去。

带着她搜刮来的好东西,给白睢添砖加瓦去。

车马正欲启程,还以为今日的跌宕起伏已经足够了,却又听得大军中出了阵骚动,那队伍争先恐后从中分裂开来。

雨中有人在狂喝着什么,她掀开车帘去看。

渐渐听清楚那人喊的是什么——圣驾已到,速速让开。

圣驾?

白睢?

苗小柔一急,没来得及过脑子人就出了马车,远远眺望。她身上还没干呢,却又淋在雨中了,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一队人马从大军中狂奔而出,先头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可苗小柔一眼就认出他来。她扶着车壁下了车,急忙迎上前去。

白睢一路狂奔,跑死了一匹马,三日下来满眼血丝。远远见一个可怜的身影从车上跳下来,他这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勒停快马,下了马来险些站不稳。

他上去便握住自家媳妇儿的手,想要抱一抱,大庭广众之下却终是忍住了,开口仅问了一句:“可有受伤?”

真的是白睢!

苗小柔对他摇头,紧紧攀着他的手臂。先前她没有害怕,可当他乍然出现,她便连腿也软了,只想靠进这个男人的怀里。

白睢暗暗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见林恒跪在身侧,凝眉问:“怎么回事?”

林恒将整个过程叙述一遍,从永州出城开始,到生擒丞相长史,最后他又向陛下磕头请罪,怪自己延误了路途致使皇后涉险。

这几日各处多有暴雨,他来时遭遇洪水冲垮桥梁,不得不绕路赶来,没能及时救援凤驾也是情有可原。白睢斥了几句便容他下去抓紧时间赶往新阳城,至于那个叫郑旭的,他下令松绑,不得为难。

苗小柔混乱了:“那个郑旭……”

白睢好容易说完了正事,现在不是研究郑旭的时候,拉着她回马车去:“不说他。走,在外头淋雨图凉快么。”

遂解了斗笠蓑衣,与她一起上了车去。

一进了车,白睢就把她往怀里揽,抱得紧紧的,狠狠骂道:“他娘的,小爷心脏都快跳废了,就知道你要遇上事儿。”

险些就再也见不着面了,当时她捅死自己的决心都有了。苗小柔头一热也抱紧了他,被强按下去的胆怯又都冒出头,竟牙齿打颤发起抖来,声音泛着虚:“那你还不是来晚了。”

“行,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不好。”

“怎么又不好了?”白睢轻轻吻着她的耳垂,想把她揣进兜里,吃进肚里才安心,“你可是大彪,怎么还……这是在跟我撒娇?”

小可怜偎在他怀里,抖得跟筛糠似的,他越发心疼,抱得更紧了。

“……瞎说。”苗小柔被他勒得快要喘不过气,先前又险被吓破了胆,淋了雨额头略有些烧,再把心一放松,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哪有力气跟他斗嘴。

白睢感觉到她的害怕,凝起眉头,长长叹出一口气:“大彪,你又为我受累了。”

半晌,怀里的人没有搭他的话,反而环在他腰上的那双柔荑垂下去了。他忙将她松开,却见苗小柔已经两眼一闭,晕了过去,饶是他掐了人中也不见醒。

白睢跑了这些天赶过来,也是早已疲惫,被她来这一下,着实吓得不轻。原想赶紧叫大夫来的,细一想,又作罢了。

淋了雨,又受了惊,她不倒下可就是真的“彪”了。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手掌略有些烫,想来是发烧了。

媳妇儿又浑身湿透,这湿答答的衣裳若是不尽快换下来,定会烧得更严重。再者,她说她没受伤,可看她衣服上明明染了一大片血,万一是宽他心的说辞呢。

那要不……先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睢:“控制不住我的咸猪蹄子!想脱!”

苗小柔:“我也控制不住我的断手板!想扇!”

——

算清楚三岁给他媳妇儿上了多少层保险了吗?

——

三岁的flag保住了,下面轮到我炸掉温度计的flag迎风飘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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