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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最后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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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路虎在一处四下无人的荒郊停了下来。

李安丽在逐渐清醒,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喃喃自语、自我陶醉又神经兮兮:

“真爱是美的,真正的美是残缺不全的,是在遗憾中仍在渺茫地期待。这世界上有因必有果,因有很多,果却只有一个。一个果又会产生很多因,果是必然的,因是不确定的,我们这一生都在做着一件事,那就是不停地在选择,在迷失,没有所谓的对错,只有所谓的结果。”

李安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车的后座上,她的脑袋在发痛,额头滚烫滚烫,她蠕动了下身子,身体上有多处软组织受伤,她记起了撞车的那一幕,自己是在警车里的,袁梅设法驾车带着大家逃离,可现在自己怎么在一辆小车里了,车外如此安静,大家都去哪了?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来,发现前方坐着宇文寒涛,在中控台上方的后视镜里她看清楚了那张俊俏忧郁的脸,这是她曾经的偶像,可现在看到这张脸,她有着说不出的恐惧与绝望,这是怎么了?逃来逃去,费尽周折怎么最后和这个人待在一个车厢内,难道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你醒了,幸好我及时让人把你从那辆车里拉出来,要不然你现在已经成了一堆无人认领的白灰。”

宇文寒涛声音平静如常。李安丽不想和眼前的这个人多待一分钟,她拉开车门跳下车来就往前跑,可跑了几步她的腰和腿就剧痛难忍,竟一下子跌坐在泥土地上。她额头冒虚汗,浑身乏力,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这到底是哪里?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是无际的黑暗,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更不清楚前方到底有没有路。

车灯开启了,前照灯像两支魔爪一样罩住李安丽弱小的身子,她回头看,灯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宇文寒涛从车上走了下来,慢慢向她靠近,她想跑却没力气,她索性捂住耳朵不听那正在向她靠近的脚步声。

宇文寒涛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脱去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声音无不关切地:“夜里寒气重,你会着凉的。”

她挣脱掉他的外衣,他突然冲她脸上掴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她脸上热辣地痛,她捂着脸泣不成声。他将外衣拾起又重新为她披上,声音变得更加温柔地:“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感激我?”

她捂着脸的手又开始捂耳朵,不停地摇头说:“不听,我不听!”

他强行捏住她的两只手腕,瞪着她吼道:“你听我说——”

她不听,连连摆头,并大声喊道:“救命!”

宇文寒涛提起嗓子,用盖过她倍数的分贝和她一起同喊“救命”。

李安丽是在尖叫,宇文寒涛是在呐喊,“救命”这个词响彻四下,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嗓子嘶了,哑了,喊不出来了才停了下来,她知道这种呼救是徒劳的。

宇文寒涛也停了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随后说:“袁梅死了,宋萍死了,肖梦婷死了,玉夫人死了,和你一起逃命的学员们也都死了,统统死光光!知道我为什么留你这个活口吗,因为我知道苏曼妮没有死,我还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感觉到她的呼吸,在学院里你和她走得最亲近,她一定会和你联系,来找你,你们是好姐妹嘛,所以我把你留了下来,让你活着。”

李安丽听他这样说,才不知可否地问了声:“你要找玫瑰姐?”

“玫瑰?她怎么叫这样的名字,这名字多俗气,像风月场所的女人。不过不管她叫什么,她做过什么事我都爱她,这么多年了,她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没有改变!”

李安丽有些诧异。除了他所说的话,他提到玫瑰的时候神情是一种病态般的陶醉。

接着宇文寒涛的脸色突然大变,他脸上青筋暴起,嘴巴里上下两排牙齿磨着咯咯作响,在灯光与黑夜的明暗下交替下像是这荒野中的厉鬼,吓得李安丽不禁把身子向后挪了半尺。

他咬牙切齿地说:“玉夫人,她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她给了我想要的一切,名誉、地位、金钱,但她也毁了我一生。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听说过古代的太监吧,我和那些太监的身体是一样的,这是我接受玉夫人恩赐所要付出的代价。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也许是因为刘院士的那句话,男人在没有‘根’的情况下面对女人会循规蹈矩延缓衰老。那老家伙一句玩笑话她竟真的剥夺了我做男人的权力。不过我知道她的用意,玉满堂每届招来的都是容貌上乘的女孩子,她不想让我动邪念,所以干脆让我丧失性能力。这样也好,纵使再优秀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那也只是艺术。我可以不要性,杜绝所有的诱惑,无欲则刚。只到我见到了戴琳,我的初恋,我最爱的女人出现在这里,我彻底乱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本以为她早就死了,想不到她成了怒放的寒梅,她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所有女性和她相比都是垃圾,彻头彻尾的垃圾!”

他说后又神经质地用手指着李安丽,好像她犯了大过错一样,冲她吼道:“垃圾,你也是垃圾,你拿什么和戴琳比,你不配和她做朋友,任何人都不配!”

李安丽知道他开始不对劲了,顺着他的意点点头,怯生生地小声说:“我是垃圾,远离垃圾。”

她说着身子向后挪,见他没反应,她继续挪,挪到与他几步远她便转身想爬起来,他突然在她身后一把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背脊上,气喘吁吁地说:“你不能走,这方圆十里连只狗都没有,更何况是人了,我既然带你出来就要保证你的人生安全。”

李安丽带着哭腔地想断续往前爬,但他牢牢挽住她的腰,说:“知道什么叫爱屋及乌吗?据我的观察,你性格腼腆,不善沟通,唯独和戴琳走得亲近,我了解戴琳,虽然这些年我们不曾见面,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拿你当妹妹,她一定会顾忌你的安全,她如果知道和你一起的人全死了,她一定会来找你,就算是给你收尸她也会,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再见到她!”

李安丽涰泣地:“她就在那栋实验楼里,你自己去找她,你为什么要缠着我,我求你放过我!”

“不,不,不,小安丽,听话。你不是很喜欢我么,和我单独在一起不是你最想要的么,要知道这可是玉满堂里每个学员的心愿呀!再说这玉满堂已经乱成一片,杀了那么多的警察,还会惹来更多的警察,我不能再回去,这样对我很不利,你知道吗!”

她转身一鼓作劲地把他推倒,冲他喊道:“我不是什么学员,我要回家,这根本不是玉满堂,是魔鬼堂!你是魔鬼,玉夫人是妖精!”

他从地上撑起身子,开始咳嗽,剧烈地咳嗽,他用手捂住嘴,发现手上竟有血,自己竟在咯血!他神经质地说:“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血,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李安丽冲他愤恨地说:“你要死了,你本就是魔鬼,伪装艺术家来骗人,你早该下地狱了!”

他似乎被她的话吓倒了,接着又咳了起来,再次用手捂嘴,发现血是越咳越多,手上全是血。他仓皇自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李安丽撑起身子开始踉跄地逃离,他发疯似地追上去把她扑倒在地,她开始尖叫,他流着泪地劝说,让她安静,她孱弱的拳头在他身上敲打,让他放手,骂他是魔鬼,他被彻底激怒了,将粘满双手的唾液与血水往她脸上抺,嘴里不停地说:“魔鬼是吧,我也让你变成魔鬼!”

李安丽虽在挣扎,但毕竟是女孩子,很快她脸上被他的手抺红,她恶心得想吐,张着嘴出现了干哕,这一症状似乎对他的自尊心起到了致使的打击,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剑眉翘起,并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吼道:“你想吐,你为什么想吐,就因为我的血在你脸上?你嫌弃我,我可是学富五车的宇文寒涛,是万人敬仰的艺术家,有多少女人想拥有你这样的待遇,你却想吐,你吐吧,快吐,拼命吐!”

他越说越用力地捏她的下巴,捏得她痛哭流涕。他见她脸上的眼泪、鼻涕和血水参杂在一起,突然神经兮兮地发笑,他的笑声响彻荒野,如被旁人听见定会认为是荒山野鬼的咆哮。笑够了,他又细细欣赏着李安丽狼狈不堪的脸蛋,说:“艺术,你这张脸现在才是真正的艺术品!要不你看看吧,镜子,有镜子吗?”

他一手按住她,一手在自己身上搜索着,嘴里又说:“没有,我出门竟然忘了带镜子,真是决策性的失误,可惜,可惜。”

接着他又恍然大悟地“对了,对了,俗话说撒尿照镜子,来来来,你赶紧撒尿照照自己,你听说过雨果的‘美丑对照原理’没,你看看你现在的脸有多难看,所谓丑到一定的极限就是美,快,快,撒尿,让你见证下伟人的真理!”

他说着竟去解她的裤带,她拼命反抗,现在的宇文寒涛在她面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精神病,也许他本就是精神病患者,只不过以前没有人发现而已。李安丽的反抗没有多大作用,她干脆抓住他的一只手重重下口。他痛得大叫一声,将手抽回,接着一拳打在她的脸上,李字丽的后脑磕地,嘴角被打出了血。

他咬牙切齿地:“你咬人,你不仅是垃圾,还是一条狗,狗是不配和我交流的,你去死吧!”

他说着双手掐住她的脖子,他甚至是拼尽全力要把她掐断气。她在窒息中一只手本能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了一个石块,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拾起石块朝他的头部右侧砸过来,石头与头骨碰撞,他的脑袋被砸得歪转到一边,随后愣了愣又摆正过来,说:“宝贝,你弄痛我了,下次可别这样!”。

接着他断续掐,李安丽的面部痉挛,憋着气鼓足劲地握住石块再次向他脑袋砸去。他不放手,她断续砸;他狠掐,她接着砸,他的头被砸出血,一下,两下,三下,他嘴里嘟哝着:“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死亡也是一种艺术,是极端完美的行为艺术!”

李安丽手中的石头连续几下,最后一下砸到了他的右眼,石头最尖锐的部分直接戳伤到他的眼珠,他惨叫一声这才松开手去护自己的眼睛。李安丽瞅住唯一的机会起身开始奔跑,她头也不会,也不顾前方无尽的黑暗,因为此时的宇文寒涛比黑暗更加可怕。

“你个垃圾,你毁了我眼睛,快回来,你若回来我会原谅你,我发誓!”

宇文寒涛捂着流血的眼睛在后面紧追,李安丽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丧失用来奔跑的最后一点力气。

“快回来,安丽,你是我见到戴琳的最后希望,你不能走!”

他甚至开始气喘吁吁地哀求,却发现她跑得更快了,他想快步追上,可头部和眼睛一直在流血,也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双腿发软,一个趑趄栽倒在地下,他的一只眼睛看着前方的李安丽朝无尽的黑暗奔去,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后他彻底失望了。他又开始咳嗽,剧烈地咳嗽,嘴里咯出血,最后在喷血,他没有站立的力气了,四周的漆黑似乎是他在这世间最后一道风景,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脑筋里却开始想着戴琳,他自言自语地:戴琳,我现在倒希望你已经死了,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重新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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