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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司徒独至南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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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龙血树下,孩子们不约而至。

秋先生背靠龙血树,熄灭了大烟袋。

“今日,给你们说一说日月年。”

秋先生开讲,但是孩子们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烟袋上,孩子们最好奇的就是大烟袋是怎么点着的,秋先生往往一吸,烟袋就自然冒烟。

“好了,好了,别看了,以后教给你们。”

“今日是天宫历四千六百八十七年二月初六,第七十九甲子辛未年,今日是春分节,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天宫历运用阴阳合历……”

秋先生滔滔不绝,孩子们云里雾里,虽不知先生在讲什么,但只觉高高在上,听了总没有坏处。

半个时辰之后,秋先生停了下来,孩子们略显兴奋。

“讲故事,秋先生该讲故事了。”

孩子们吵吵嚷嚷,只有老鹰尽量保持平静,但无法掩饰眼神中的期待,其余几人则毫不掩饰。

“上次讲到哪里了?”秋先生吸了一口烟袋,火光自然亮起。

“小明被几个坏孩子欺骗,堵在了胡同,秋先生,快讲小明怎么教训那些坏孩子的?”六斤急忙接话。

“好,继续。话说三个坏孩子以玩游戏为由,把小明骗至死胡同,以报上次之仇。小明发现死胡同之后,毫不慌张,而是冷静发问:‘咱们玩什么游戏啊?’胖虎坏笑:‘今天就玩武斗吧!你看是我们三个斗你一个,还是你一人斗我们三个?’”

“小明不答,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块糖,道:‘这是神仙糖果,据说只有神仙才有资格吃,如果吃到这颗糖,代表至高无上的荣耀,谁来吃合适呢?’”

“胖虎三人各不相让,为了一颗糖果大打出手,弄得鼻青脸肿。小明只是微微一笑,把糖果放在了嘴里,道:‘神仙说了,愚蠢之人无法享用此糖。’说完,跑了出去。”

“此后,胖虎三人不断想找小明麻烦,可是小明八岁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家门,直到二十一岁,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道这里,秋先生停了下来。

“发生了啥事啊?”六斤急切追问。

老鹰瞪了六斤一眼:“愚蠢的问题,八岁该入学了,小明却不出家门,难道不奇怪吗?”

六斤想要反驳,又不知该说什么,想起昨天之事,不由火上心头,站起来就想动手。

秋先生笑着摆了摆手:“莫急莫急,故事要慢慢讲,你们多学学小明,凡事都可以用智慧解决的。”

“一板砖拍在头上,脑子里有多少智慧都要流出来。”六斤忿忿不平。

“莽夫。”老鹰把头别在一旁。

这时小含站了起来:“秋先生,我该回家干活了。”

“去吧!如果哪天不想洗衣做饭了,过来找我。”

六斤眼珠一转,坐在了秋先生面前:“秋先生,昨天那个当官的被您吓跑了,您为啥不一巴掌拍死他,给仲伤报仇。”

秋先生不语,继续抽着大烟袋。

“秋先生,您是不是很厉害,要不然昨天那么多人怎么会害怕呢?”

“我岂止是厉害,而是非常厉害,我可是卫国第一高手。”秋先生一反常态。

“吹牛。”

“不是你说我厉害吗?我承认了你又不信。”

奇奇也凑了过来:“秋先生,要不您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钢枪刺咽喉?”

“我不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一会让那老司徒给你们表演。”

“老司徒是谁?”

“别问了,我讲正事怎么不见你们这么上心?”

葫芦眼见秋先生要不耐烦了,急忙绕到秋先生背后:“秋先生,仲伤的腿能治好吗?”

“当然能。”

“求您帮他治好吧!”

“我又没说我能治,我也不是医师啊!”

“医师是大夫吗?”

“差不多,称呼的事无所谓,他的腿要神医才能治好,去哪找啊?”

葫芦沉默,他觉得仲伤的腿好不了了,居然要神仙当中的大夫才能治好,去哪里找神仙啊!就算遇到神仙,那个神仙也不一定是大夫啊!

“来了。”秋先生眼望天边。

几个孩子不知有何物,也跟着看。

“啥都没有啊!夏天你看见了吗?”六斤眯着眼睛仔细观瞧。

“我也没看见有东西啊!”夏天踮起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奇奇瞄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反而望着踮脚的夏天笑了起来。

“不会是秋先生来了一个屁吧!望天只是在运气而已。”奇奇似笑非笑。

奇奇话音未落,只见远处一个黑点疾驰而来,孩子们眼见黑点越来越大,不由心生恐惧,连忙躲到树后。

黑点越来越大,隐约看出是一个人影,可是人怎么会在天上呢!

更近了,清清楚楚是一个人,脚下踏着一把剑,转眼来到南三里。十里八村不乏眼尖者,看见了有人飞行,这可是大事,这种事情只听祖辈说起过,亲眼所见之人寥寥无几,而且可信度也不高。

龙血树前,来人收起了脚下长剑。

“想必就是阁下惊退了宰千绝吧!”来人略显苍老,满脸皱纹,但脊背依然挺直。

“回去吧!我不是你的敌人。”

“是友人?”老者追问。

“也不是,只是路人。”

“我飞来这里,总不能就这样离去。”

“你寿命不足一年,还有必要飞来飞去吗?”

“边境开战,我参战必死,飞不飞无所谓了,此番前来,还望阁下指教一二。”

秋先生连连摆手:“我在这里指教你,谁来给你收尸。”

老者面色平静:“不指教也行,可否告知一二。”

秋先生敲了敲烟袋:“童谣是真,不可逆转,我观你死期不在近日,战场不去也罢。”

老者闭上双眼,再缓缓睁开双眼,叹了口气:“也罢!我老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说完,老者转身就欲离去,秋先生似乎想起什么,连忙叫道:“慢着,这几个孩子想看胸口碎大石,钢枪刺咽喉,还请老司徒帮个小忙。”

老司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自己堂堂大司徒,早已破壁的高手,要沦落到表演这个吗?

“老司徒莫慌,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了了心猿方寸机,三千功行与天齐。”

老司徒浑身一震,似乎抓住了什么,转身走了回来。

胸口碎大石,几个孩子也搬不动什么大石头,只是拿了几块砖头凑数,奇奇则是兴冲冲的回家取锤子。

老司徒把心一横,碎大石就碎大石,这张老脸今天就不要了。

几个孩子看看还行,真要动手却都胆怯了,只有奇奇颤抖着手握大锤,锤子有些重,奇奇抬起来有些吃力,再加上紧张又兴奋。

嘭!

砸歪了,奇奇一锤子砸在了老司徒的肚子上,老司徒一声不吭,只是紧闭双眼,老脸通红。

没吭声,不会砸死了吧!奇奇心里暗暗嘀咕。

这次一定行,当的一声,终于砸在了砖头上,可惜砖头没有碎。

奇奇还想再来一次,秋先生制止:“算了,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老司徒如获大释,飞身而起,尘土都顾不得拍打,一溜烟的消失不见,钢枪刺咽喉,早已抛在脑后。

“秋先生,他怎么不飞了?”奇奇放下了锤子。

“再飞他就死了。”

“为什么啊?”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去试试。”

“好啊!好啊!秋先生您教我飞吧,您会飞吗?”

其他几个孩子听到这里,也都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

“都看着我作甚?我不会飞啊!”秋先生瞪着双眼。

“骗人,那老头飞来的都怕你,您肯定比他厉害。”六斤不依不饶。

“我很厉害,怎么了?”

“您教我吧!将来我去杀了宰千绝给仲伤报仇。”六斤眼神充满希翼。

奇奇兴致更浓:“打打杀杀的无所谓了,飞天我也想学。”

葫芦和夏天也充满了期待,只有老鹰兴致较弱。

“你们怕疼吗?”秋先生突然来了一句。

“飞天很疼吗?难怪老司徒回去不敢飞了,原来是怕疼啊!”

秋先生拿起烟袋敲了奇奇脑袋一下:“想什么呢?回答问题。”

几个孩子点了点头,怕疼。

“很好,怕疼就不要学了,都回家吧!”

葫芦和六斤起身拍拍屁股,就欲回家,但见另外三人还坐在那里,不由停住了脚步。

“回家吧!还看什么呀!”奇奇笑着说道。

六斤也不答话,又坐了下去,夏天对葫芦招手,葫芦心中不解,也坐了下去。

“秋先生,您就教教我们吧!一点点疼我是不怕的。”

秋先生点了点头:“今日交给你们两件事,明日能完成就教你们。第一,摔倒一头牛;第二,记住下面几句话:

针开中府气填胸,循行无度痛不通;

寅时静心阳气动,引气循经慎慎行;

日复三百又九日,稍有懈怠废前功;

六阴六阳身各半,如环无端始功成。”

几个孩子一愣,摔倒一头牛,家里大人也做不到啊!

“愣着作甚,回去好生准备,飞啊飞,何日敢飞。”

孩子们未动,倒是秋先生先离开了。

“老鹰,你背下来了是不是?快说一遍,我没记住。”六斤望着老鹰。

“我自然是记下了,可为何要告诉你?”

“咱们都是朋友嘛!互相帮助应该的,何必斤斤计较。”

老鹰倒是真不计较,又读了一遍,六斤还是没记住,不好意思再问老鹰,只好追着夏天问,葫芦也没记住,跟着夏天偷听。

奇奇在一旁冷笑,心道:真是笨,几句话都记不住。

奇奇一边嘲笑六斤一边扛着锤子向家里走,未至家门正遇见他娘出来寻他。

“总算找到了,快点回家,你爹找不到锤子正发火呢!”

奇奇看了一眼母亲,鼻青脸肿,一瘸一拐。

“他又打你了?”

“找不到锤子,就拿我出气。”

“我去找里长。”奇奇丢下锤子,走向里长家方向。

里长正在吃酱牛肉,他深信秋先生所说,再过几年就吃不到牛肉了,可秋先生原话并非如此。

“奇奇,你爹又喝酒了?”

“我不知道,我娘又挨打了。”

“酒鬼太过分了,我去看看。”

奇奇随着里长返回家中,正遇上他爹在破口大骂,奇奇昏昏沉沉完全听不清他爹在说什么,也不知里长后来说了些什么,反正家里是安静了。

自从他爷爷死后,这是家常便饭,之前有他爷爷约束,他父亲不敢在家喝酒,日子还算平静,直到自己出生。

谁能想到自己的生日成了爷爷的忌日,他爷爷名叫大奇,村里人叫他老奇,由于奇奇的出生埋葬了自己的爷爷,所以起名叫葬奇,不过很少使用而已,一般叫他奇奇或小奇。

……

老鹰回家后一直纳闷,村里居然没有人注意到有人飞来,这事不合理,老鹰愁眉苦脸想不通。

“孩儿他爹,这孩子总是心事重重。”

“懂事太早也不是好事,不知他整天想些什么。”

老鹰的父母在屋外看着心急。

“或许跟他出生有关,小含那孩子,一只黑鸟害死了父母,小鹰出生时院子里居然掉下来半个老鹰,不知是福是祸。”

“秋先生都说没事,应该就是没事。”

老鹰忽然抬头:“爹,娘,我怎么才能摔倒一头牛?”

六斤、夏天和葫芦早已忘记了摔倒一头牛的事,正拿着泥人玩的不亦乐乎。

“看我小明放屁大法,胖虎快快死去。”

“什么放屁大法,好恶心,看我胖虎三连扑。”

“不好玩,不好玩,还是去掏鸟窝吧!”

“可是我不会爬树啊!”

“男孩子怎么能不会爬树呢?”

“……”

……

秋先生也没指望几个孩子真能摔倒一头牛,此时正坐在仲伤床前,这是秋先生第一次来看仲伤。

“心里怎么想?”

“想死。”

“昨天我可以救你。”

仲伤严重精光一闪:“真的?”

“但是我没有救,你可知道为何?”

“不想知道。”仲伤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听任何借口。

“我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好好活着,会站起来的,也会明白的”

骗人,仲伤嘴上不说,心中早有结果,他爹找来了州上大夫,大夫说骨头碎裂严重,虽可愈合,但无法走路。

“我虽不能帮你治腿,但可以给你不一样的人生。”

秋先生只说了半句,心里想着下半句,现在还不知谁是破命之人,好在已经开了头,只需几个孩子走上正路,终究会有那一天。

“我可以让你免去别人照顾,用双拐自理。”

秋先生说了很多,给了仲伤特殊照顾,他心中有愧,不知昨日是否该救下仲伤,一旦救下,是否会出现变数,自己不能犯错,只可推动,不可干预。

……

老司徒并未回都城,而是偷偷去了边境,战事不容乐观,褚国和陈国大军压境,卫国军士即使身穿犀甲也是不敌,失败是早晚之事。

老司徒曾多方调查,战争因何而起仍是一个谜,只知三首童谣是战争开端,卫国潜伏在陈国和褚国的谍者回报,两国出兵皆因一人,此人全凭口舌说服陈褚启战。

老司徒曾怀疑是秋先生推动战争,见面之后再无此想法,秋先生分明是隐士高人,没有必要做此勾当。

陈褚两国吃不下整个卫国,老司徒最担心的便是北方冯国,冯国此时撤回所有客商,封锁边境,绝不是巧合,冯卫两国交好二百余年,通商从未中断,一旦冯国加入战斗,卫国将被瓜分殆尽。

“不见苍山葡萄酒,陈纱遍地走;公车北上疾如飞,松水不入口;山东水南旧家乡,不忍再回首;彻夜西风撼窗扉,辗转思旧楼。”

这第二首童谣预示着卫国将失去半壁江山,老司徒在想那秋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会一早预示战争走向,这么做有何目的。

老司徒并未在边境公开现身,而是悄然返回都城,连夜去见国君。

“大司徒深夜求见,必有要事,可查明童谣来源?”

卫国国君很是年轻,单名一个和,人如其名,毫无上位者之威严,与大司徒问话显得很随意。

“臣已查明童谣出自平原县,太山乡,大沧州,南三里,是村里一个老头所传。”大司徒站立答话。

“可查明原因?”

“臣无能,那老者实力深不可测,臣不是对手,老者言明童谣为实,不必强求。”

国君点头:“中南十二国,本是一体,分裂后并无重大战事,此次战争绝非偶然,据探报,安定河南张国也发动了战争,或许他们回来了。”

大司徒不知国君所说他们指谁,也不敢细问,只能说出自己目的:“臣老了,只有不到一年可活,想回老家看看。”

“也好,回家之后,这一年就是永生,可是我的故土在何处,我何日能返回故乡?”

大司徒心头一震,没想到国君一语点明他心中所想,他的确是不想死。

国君并未多说什么,似乎对于卫国存亡毫不在意,不知到底在想些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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