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顾夏凝视着段黎川，一双眼睛久久地停留在他的眼睛上，她揉着太阳穴，用极为轻的语调说，“你能懂我吗？”
段黎川黑色的瞳仁里，沉寂更多的幽凉，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艰涩地吐出一个字，“能。”
然后是一小段时间里的沉默，顾夏的目光游离在窗外，过后，她又慢慢地开口，“黎川，我承认我喜欢上了你，但是，陈灵的事情让我心里有太多的愧疚感，致使我今天无法面对你，甚至无法面对我自己，所以，我像个鸵鸟一样，选择躲起来。”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眉头皱拢着，顾夏感到自己的头仿佛在这一刻重得像石头似的，抬不起来，她慢慢坐到椅子上，胳膊肘放在桌面，只有那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逐渐困顿的心，段黎川站在她身旁，刹那间，她的痛苦也叠加在他的身上，顾夏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也仿佛在拉扯着他的心，他抱紧她，把她的头抵在心口。
他的胸膛依然宽阔且温暖，这里，是她曾经感受过的温度，他们就这样抱着，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顾夏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慢慢的飘下来，是温柔的，深沉的，难解的，“我可以给你时间，我懂你，我可以等你到，你能面对的那一天。不要和我提分手好吗？”
分手，她不想分手，一听到这个词，她的身体也猛然地震颤了，声音也跟着几度哽咽起来，“你会怪我吗？”
“不会。”他近乎麻木地说。
“我这样做是迫不得已……”
“我了解。”
“对不起，黎川……”她的声音近乎哭腔。
“没事。”
多么生疏的对话，段黎川把眼光从窗外的雨季调转回来，湿润的眼球黑而模糊，朦朦胧胧的凝视在她的脸上，他尝试着笑，但没有成功，“顾夏，我们都可以变得勇敢。”
勇敢？她不。她有多少次在心里一遍一遍的盘旋，想要他回来，想要她自己也回来，可是那就像黑暗中一条无止境的路途，有一条长长的河流，横亘在他们中间，似是很难横渡了。
她其实比谁都不想要勇敢的。
“那……那你要走了吗？”
“是的。”段黎川说，“后天下午一点钟的飞机。”
“那，我想我可能不会去送你。”顾夏说。
段黎川的脸上有种悲戚后的激动，惨痛，他紧攥着顾夏的手，喃喃地说，“我不会忘记你。”
“我也是。”他松开了顾夏，沾湿的泪水把头发都弄湿了，贴在两鬓上，她抬起眼眸仰着脖子看他，“那你还需要什么帮忙吗？”
“不用了。”
“奥。”她干干巴巴地吐露出一个字，眼睛已经红了。
“傻瓜，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的。”他捧着她的脸，嘴唇轻轻的触碰到她的额头上，拨弄开她鬓角的发，灯光将那清俊寡淡的轮廓照亮得愈加明显，只是一秒钟就深深沦陷过去。
现在的心就像被人拿刀子在上面切口，流淌着的是泊泊的鲜血，顾夏点点头，段黎川擦拭了他的脸颊后，然后转身离开。
他走了很久，顾夏还像在苦痛的回忆中。
第二天一早，夏秦歌的助理就给顾夏打来了电话，说是夏秦歌有事要见顾夏一面，到达楼顶的时候，夏秦歌正在办公室看资料文件，以她现在的身份和所处的复杂的政治环境，恐怕自身难保。
“顾小姐，我找你来，是有一事相求。”
夏秦歌看了看顾夏，然后慢慢开口到，“夏氏，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等我不再的那一天，你记住去找一个姓翁的男人，他会帮助打理夏氏的一切后事。”
听着话，顾夏顿觉有点脊背发凉，“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走到今天感觉日子也快解脱了。”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给顾夏，“这两天我准备好交接的资料，你再找我去医院就可以了。”
“好。”
顾夏听得一楞一楞，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十分的茫然，也没有什么意思，生活里这些亲近的人似乎一个一个离她倏然远逝，就像这深秋季节萧索的，人就类似于大自然的某个内脏，每个微不可见的细胞，然后新陈代谢，日夜更迭，最后流出大自然体外，生或者死。
就像现在伫立在医院的门口，看见夏秦歌素颜的脸，带着几分憔悴，倦容，大眼睛也深深凹陷下去，但，在萧一郎床前的她，依然挺直了脊背。
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萧一郎已经重病卧床不起，夏秦歌给他洗脸，换尿盆，在她听不懂他嘶嘶发出音节，想要表达什么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噢，你是想要喝水吗？”
“奥，是这个啊？不是吗？喂，你发什么脾气。别急嘛。”
“又想你女儿了？哎呀，我知道，等到你渐渐好了，能坐下来把这口小米粥喝了，她就来看你啦。”
“喂，怎么又噘嘴呢？是嫌弃我没化妆？化妆，当经理，是很麻烦的事，我在你身边就好啦。”
夏秦歌如此一般的口吻，轻轻地哄，病房就是他们的舞台，他们就像两个打扮上相的两个涂着厚厚的胭脂水粉的戏子，在上面演绎着自己的角色，大部分时间都是夏秦歌一个人的独角戏，顾夏在看到夏秦歌熟练的把萧一郎眼角的一颗眼屎精致的弹在空中。
她知道那个为了恨咄咄逼人的恨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肯承认，他们这对打了一辈子的，以彼此“搏斗”为生活源源不断的动力的人，终于肯偃旗息鼓了。
女人苍老枯瘦的双手捧起老人的手，在她的脸上细细摩挲，就像捧起一只小鸟。
这一天，顾夏和往常一样去夏氏集团，夏秦歌正在看会，只见小助理在敲门后，在夏秦歌的耳边俯身低语，她表情明显得一楞。
然后她优雅地转身向大家宣布会议取消。
她死命地去拉门，把煞白的脸色背对着开会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