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戮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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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散落的灵魂又激起戮灵台上游荡的无数怨灵的回应,一时间,鬼魂的惨叫声、哭泣声、嘶号声、谩骂声弥漫在暗黑的空间里,其凄厉刺耳,让许多魔王都捂住耳朵,不忍再听。

管小玉只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她不安地扭动着身体,一阵阵冷汗不断渗出,浸湿了重重内衣。她看看坐在一边的车凌钧,又看看另一边的流朱,只见他俩一个神态自若,一个脸色铁青。她再偷眼看看青珥和朱珞,见他俩也神色凝重,虽也是一动不动地观看着这残忍的场面,却眉目间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管小玉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

车凌钧头猛地一抬,脸立时沉了下来:“你这叫什么样子?坐下!”

管小玉脸色苍白,声音颤抖,道:“我实在忍受不了了!”说完,她竟弯下腰吐了起来,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见此情形,附近的一些宾客忙走过来,有安抚管小玉的,有劝车凌钧的:“枭王,别再为难王妃了。这种场面,连我们都觉得有些难受了,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

流朱也抚着她的背道:“妹妹,你怎么样,不然让他们带你到别处休息休息?”

车凌钧这才开口说道:“好,你们先带王妃下去休息,我这就过去。”

整场行刑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将要放亮了。众宾客纷纷告辞而去,车凌钧也回到自己的寝宫。管小玉已卸了大妆,换上比较随常的衣服,正倚着一个大靠枕半躺在美人榻上休息。

车凌钧见她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沉,想到昨天一天一夜她也累得很,于是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窗外晨光微熹,晨鸟已在枝头婉转啼鸣。清爽的晨风从半开的窗口阵阵吹拂进来,拂动着散落在管小玉脸上的几缕乌黑的发丝。

大约是被发丝所扰,管小玉的眉毛微微耸了耸,纤纤玉指轻轻颤了颤。车凌钧看着她恬静的睡容,一张紧绷的脸也放松下来,慢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大概应该可以安全地留在我身边了。”车凌钧想。他也慢慢闭上眼睛,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头。昨夜那一幕幕有惊无险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眼前。即使现在,这些经历依然让他有些紧张。

管小玉轻轻呻吟了一声。车凌钧马上睁开眼。他看见她眉头微皱,应该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他下意识握住管小玉的手,向她俯下身去。

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湿润而芬芳。他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因为那呼吸是如此急促。他不由要去吻她了。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到她的芳唇时,管小玉忽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两人不由都吃了一惊。

“啊!”管小玉轻轻一声短呼,用力把车凌钧推向一边。

车凌钧一阵短暂的尴尬,离她远了一些,却没有起身离去。

“你醒了?”他问。

管小玉冷着脸“嗯”了一声,直勾勾瞪着车凌钧。

车凌钧心里一阵烦躁。婚都已经成了,还不肯就范!

他耐着性子柔声问道:“你休息得怎么样?”

“还好。”管小玉硬梆梆地答道。

“昨天你很累吧?”车凌钧还是耐着性子问候她。

“你别跟我这么虚伪!”管小玉倒先忍不住了,霍地从榻上站起身来,“我不用你魔君如此关心!”

车凌钧愣了一下,还是脸上带着笑问道:“你怎么冲我发火了?难道我有问候错吗?”

管小玉“哦”了一声,嘲讽地向他深施一礼:“这倒真是我的不对了,怎么能向您发火呢?追着宠着都没准会死在你手上,何况是对您毫不客气地发怒呢!我得赶紧赔礼,求您饶了小女子吧!”

车凌钧先前还能耐得住性子,此刻却被她连讥带讽的话惹得暴躁起来,也站起身来,脸往下一沉,低声喝问道:“你这阴阳怪气的,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故意惹我生气!”

管小玉双眉一竖,冷笑道:“好!我就问问你,你昨夜杀的,是不是流碧?她对你一片真心,即使做侧室也心满意足,你为何要杀她?——别说是为了我!我不想给你当替罪羊,成为罪魁祸首!何况,一个对你如此倾心的女子都能被你狠心杀掉,那我呢?只是你的一个俘虏罢了,更不知道哪天会死在你手上,死得莫名其妙!你心冷如铁,残忍自私,虚情假意,永远都别想我会原谅你,接受你!我甚至都不想看见你!”

管小玉连珠炮一样冲车凌钧吼了一通,怒气还依旧没有平息下来,兀自气得浑身颤抖。她看也没看车凌钧那张越变越黑的脸,接着痛斥道:“什么拜天地之德,谢山川之赠,什么一为夫妻,永结同心,真是虚伪之至!你有过感谢别人的心情吗?你懂得什么叫忠诚吗?你不配说这种话,你是天界的叛徒,永远都是叛徒!你也不配有人去爱,因为你没有资格!”

“够了!住口!”车凌钧终于再也不能忍受,像野兽嘶吼一样打断管小玉的责骂。

“你懂什么?”他双眼血红,胸膛不断剧烈地起伏着,“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对当年的事你了解多少?对昨夜的事情你又知道什么?你只不过知道自己活下来了而已!因为你活着,才能批判我!”

他停了一会儿,紧盯着管小玉的双眼忽然闪烁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冷笑,阴冷地说道:“也好,本来怕你伤心,想一直隐瞒下去的,现在真是没必要了。因为我最不能容忍别人说我虚伪!”他又停顿了一下,走到管小玉身边,猛地拉过她,将她拥在自己胸前,让她的耳朵贴着自己的嘴,然后低低地一字字说道:“我告诉你是谁杀了流碧,为什么会杀她,省得你总说我虚伪!”

车凌钧瞳仁看起来深不见底。他像要把这些话当做钉子一样钉进管小玉心里一样,慢慢说道:“杀流碧的,是你未婚夫,战神武威!”

“你胡说!他有什么理由杀她!”管小玉心中大怒,手在头上一晃,一枚金簪已被她当做暗器,直击向车凌钧的胸膛。

车凌钧却反手接住,又闪身来到管小玉身边。他捏起管小玉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什么理由?因为她太像你,而且又站在我身边,为保护我而向他出手!”

当时的情景又仿佛出现在他眼前,车凌钧的目光变得尖锐而忧郁起来。

“武威杀她,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把流碧当成了你!他要杀的,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

管小玉彻底呆住了。她喃喃说道:“你骗人!你骗人!”然后她声音越来越大:“你骗人,骗人!你只会骗人!我不会相信你!”

她怎么能相信他?她和武威认识了那么久,婚约也有了那么久,他怎么会杀她呢?他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应该只会来救她!

“我没骗你!”车凌钧见她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开始后悔自己的暴躁和冲动,声音也缓了下来。“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沉默了,一双深邃的眼睛满是歉疚地望着管小玉。

“你这么说,只不过想让我相信你是无辜的,没错吧?”沉默有顷,管小玉用力拨开他的手,大声叱问。

车凌钧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那你就原原本本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有必要知道他为我做的一切!”管小玉双眉微颤,看得出她在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车凌钧深吸一口气:“你真的想知道?”

“对!那一天——他到枭王宫的那天,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要毫无隐瞒地告诉我,必须告诉我!”

“好!”车凌钧此时也平静下来,想既然话已出口,索性都说出来,一来让她心里明白这件事的真相,二来也可以让他们两人都减轻心理的压力。

“事情的大部分经过,我已经告诉过你,只有流碧的事情被我隐瞒掉了。现在我告诉你。流碧跑来帮我,却被他误以为是你。流碧称我为‘王君’,武威却骂她‘贱妇’。他又惊愕又愤怒,认为你早已背叛了天界,背叛了他,于是什么也没问,直接将她杀了。流碧死后,化作一块灵石,已经被我封在暗夜空间里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车凌钧的话说完了,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似乎连晨风的清凉,晨鸟的啼鸣,也都被这寂静吸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一点头也露不出来了。

管小玉面色煞白,紧咬着嘴唇盯着车凌钧,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雌狮一样,虽然一动不动,却绷紧了每一道肌肉,目露凶光。

“哼,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她慢慢开口,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可惜,我不信!”

这次轮到车凌钧愕然了。

“你竟然还不信?”他怀疑地问,“你就那么相信你的未婚夫?”

“不是我相信他,而是这件事不该由你说出来。你一直想让我屈从于你,什么谎话说不出来?”管小玉冷冷地望着他,嘴角chou动了一下,仿佛是个冷笑。

车凌钧一时无语。过了一阵,他忽然笑起来,开始只是微笑,而后笑出了声,继而变成大笑。

“哈哈,哈哈哈\"

管小玉问道:“你笑什么?”

车凌钧道:“我笑我多虑了!我一直没告诉你流碧的事情,还怕你知道后会因为是武威误杀她,而感到心里难过或负罪呢!看来我真是多虑了。早知道是这样,我何必隐瞒呢!”他深深地望了管小玉一眼,收起了笑容,又道:“在你心里,我实在太无耻,对吧!杀了多年相濡以沫的女人,还把罪行推到别人身上。在和别的女人的婚礼上,厚着脸皮说对前任的感激和补偿——我实在没脸面对你这个冰清玉洁的神女!我该离开你,让你一个人好好清净清净!”他最后深深望了管小玉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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