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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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唯独信任看重何有这一事上看,千祥公主与皇帝相差无二,甚至她比皇帝更为亲近何有,有时私下直接唤了何有小叔,这说明她是把何有当了亲人看待,而后来皇帝知道这事后只感叹的看了何有两眼,没说一字半句。

与人真心,必得回报,何有待她自是非薄情冷面,自从他开始独自掌权后这后宫之中就来的极少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千祥公主才来后宫一趟,有时是公主请他过宫吃食看物,有时是何有给她送来宫外搜罗来的珍奇玩意,总之是有来有往,十分密切。

两人虽身份各异,一个是金枝玉叶的高贵公主,一个是狼名在外的奸臣宦官,但外间事务从来扰乱不了他们两人多年生就的情分,而何有更极为珍惜这相当于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儿。

正往公主宫走的路上,何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扭头询问起身后的十一之前要他们去寻的给公主准备礼物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十一点了点头;“主子,上次你要我们去找的东西都找到了,不过还放在了东厂里面没带来,要不我们这会儿去拿?”

不待何有回话,身边的十二一听就不快的皱了眉头,斥道;“你这么大块头做什么吃的!一个礼物都抱不动嘛,还需要我和你一起去?我和你一起去了谁来护主子安全?”说着他一手指了身后的几名太监宫女,埋怨道,“再说了,这里有这么多的奴才婢女,任你再多也拿得动吧?主子的安全才是大事情!”

“那个东西那么大,我一个人怎么拿得动!”十二恼怒的反驳道,“而且这些人一个个的小胳膊小腿,不被压折了才怪!叫他们去没给我添乱就不错了,况且主子身边又不是只有咱们两个,缺你一个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主子身边还跟着那么一堆暗卫,有他们在,根本无需他们多担心主子的安全好嘛!

“你懂什么,我必须呆在主子身边,那公主宫里我不放心…..”十二气的横眉竖脸,刚还嘴两句就被两人互怼的心烦的何有一巴掌抽了过去,正正对着脸上,这中央就印上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看何有动了手,两人连忙垂下头乖乖的不敢再闹。

见两人皆是一副听由他训斥的畏惧姿态,尤其是被他打了一巴掌的十二低首束手,丝毫不敢去摸通红的脸颊,低低垂头的样子瞧着还有几分可怜委屈的意味,何有心下又好气又好笑,这可怜的样子是给他看了?

抬头透过头上的伞沿看了天际,看天边红云滚滚,日头正中是快过了正中午,知道再拖下去会更晚,他偏头对着十二吩咐道;“十一说的不错,那个礼物是有些大了,宫里的仆从没几个力气大的,你和他一起去拿会更稳妥一些。”

当初他就是看中了那东西的特殊才费了大力气得到的,要是出了事那就可惜了!

“可是…….”十二不赞同的看了看他们身后的数名盈盈纤细的宫女太监。

“宫里不是日日都有刺客来袭。”立刻就看穿了十二的意思,何有不耐的撇了他一眼,“这里又是后宫,谁闲了没事来后宫刺杀宫妃后嫔?”况且就算是真有刺客,他身边又不是没人了,当他辛苦培植的那些暗卫都是死的吗?

即便听懂了何有话后的深意,十二却仍要再说两句什么,十一怕他又惹了何有怒气,慌忙拽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领命离开了。

“大人。”身侧撑伞的小太监低低的喊他,用目光询问他要不要走。

于是何有不再去看那跑开的两人,跨步继续往公主宫的方向走。

走了小半盏茶的时间,经过数条水榭长廊,腾腾花曼缠绕的垂花门,何有眼前便是豁然一亮,只见前方数丈外多棵桃树翠柳盈盈而立,分散四处,正中间的一座宝盖亭殿独立青中,百步方圆内皆是一派的天仙外景,哪有一丝的皇家华贵气,反是堪比世外桃源般的清雅淡美!

整个雍容繁盛的皇宫之中,唯有这千祥公主的住所是最为奇特无比,而公主宫里的任何一个奴婢侍从皆是公主亲自挑选,样貌个个不凡,人人来这里一趟都会以为自己是误到了九天之上的仙人青殿,见到了丹青画中的仙子天人!

当年这宫中的一切布置全是千祥公主自己一人独自设计而成,因为她极受齐木生宠爱,又心灵轻巧的紧,每次想出的东西总是让齐木生惊叹不已,所以在千祥公主拿着画稿来找了父皇恩准时,齐木生当即爽快的答应了,后面自然是何有请了最好的匠头来为公主打造亭殿,他就守在一边监督施工,时不时还要与匠夫商量着哪一步要怎么走,哪一块要怎么打造。

毫不客气的说,这仙家宫殿能建立起来,其中何有的功劳功不可没。

宫门前的两名守门太监远远的便瞧见了一行人慢缓走近,隔得近了才看清为首的两人,一个是往日里常来的九千岁大人,一个是退他半步的打伞小太监,立刻上前朝人躬身跪下磕头,同时敬声恭喊拜见九千岁。

“起来吧。”

得了何有的话,两人便快速起身站立在旁,自然而然的一同陪护着何有进门,其中一个谄笑告道;“千岁爷,公主出门去了,嘱告奴才们若是见了千岁爷来,便让您先吃着饭菜不用等她了,她过会即回。”

偶尔他来晚了一些撞不上公主这种事也会发生,何有没多大在意,便随意问了一句;“出门?去哪里了?”

闻言,守门太监犹豫了片刻,仍是低声答道;“红珠宫里的西嫔妃近日得了一把血玉琵琶,说是音色绝佳,便请了公主去瞧瞧。”

公主善弹各色乐器,却唯独不擅长琵琶,更不会单单只为了一把血玉琵琶而撇下了被她亲昵唤做小叔的他。

想起前段时日听到的公主近来宠爱的一名善弹琵琶的青年传言,何有便长叹了一口气。

千祥公主哪里都好,就是一点——好嗜美色,明明才豆蔻年华的纯净年纪,偏是贪恋男香媚音,但凡是长得不错的男子一旦被她看上,必要想法设法的把人弄到了宫里,即便她年纪尚小不能早早碰软玉生香,但就算是摆在那里好看,她也要把人日日拴在了跟前守着!

而为了能哄得那些男宠开心,千祥公主很是愿意千金一掷,金银珠宝,玉石珍奇是大把大把的砸了进去,生生把搏美人一笑魂断肠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为此齐木生曾不仅一次的说骂过她,何有更是私下劝过她不少次,偏偏千祥公主就是水火不进,死活不肯放手那些男宠,这时日一长,又看了她终究没有做出什么错事,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连了齐木生都闭了嘴懒得说了,何有也只得无可奈何。

那看来暂时是见不到那个受宠的男宠了?何有暗自冷笑了一声,也好,免得他见到了这把公主迷得神魂颠倒,都赶不及等他来吃食的混账东西,若是一时恼怒下,他会直接拉了出去就地砍死!

公主虽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男宠与他生隙置气,却定是会心有难过,他终归不忍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伤心。

把何有一行人送进了宫殿大门两丈远的距离时,那两名领门太监才躬身退了出去,而何有身后的那一堆内侍宫女们没有进殿的资格,只能待在了殿门外下候命,剩下给何有撑伞的小太监一路紧随着他往殿里走。

由于千祥公主喜静,宫里伺候的奴仆很少,何有扫眼看去,见柳脆花艳间行走的宮婢太监少的可怜,只能隐约瞧见殿中有少个人影走动,想来是这响午过半,日头毒辣的狠,午间没什么要事了宫仆便不愿在外面走动,要么是待在了殿中做事,要么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偷懒歇息。

刚几步快走近了殿门口时,耳边就忽听到连声娇笑,清脆干亮的如同珠子坠落白玉瓷盘,声声透着生气活泼,教人一听顿时身心舒畅,不快的阴霾迅速扫去!

“千岁,千岁大人,咯咯,千岁大人!”

那声音连喊带笑,声量响亮又悦耳,一声声的呼喊满是熟稔欢快,分明是与他隔得极近,但何有左右转头去看,却瞧不见一丝人影,周旁花木丛生,高大的树木遮挡间真要躲起来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

“千岁大人,咯咯,我在这呢,这呢!千岁大人,快看我啊!快看我,千岁!”

悦耳的笑声声声不绝,似是催促似是不满,就如响在了耳边人声低喃,听的见笑声却是见不到人,只看到花红脆叶一片,恍若是白日见了鬼般的怪异,青天白日的却吓得旁边的小太监腿肚子直打哆嗦,带了惶恐畏惧的目光求救似得望向了何有。

何有半点不见慌乱,他几番眼光一一瞟过周围后回到跟前顿了一顿,身旁就是一棵百年花树挺直伫立,他下巴忽地一抬向上望去,正好又听见笑声绵绵而至,这笑声就是来自上面!

于是他抬手掀偏了头上的伞,从伞沿边放眼望去,正正是对上了上方的花间里的一名对他灿笑的少年郎,那少年郎半趴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红衣艳色,口如抹朱砂,长睫纤长根根垂立,桃花潋滟掩映下的眼眸如同装了星辰浩海般的璀璨明亮,此时这双星眸半垂低下的俯视着他,里面盛放的都是满满的喜色暖意。

正值春日意浓,这满树的桃花灼色竟是都比不上那少年郎微微一挑眉的艳色风情。

见何有从伞下仰视自己,少年郎笑的更为欢快畅快,鬓边墨发如水一般的倾泻而下,与垂下的飘飘衣摆交缠在一起,被吹过的风卷起飘散,红衣墨发,世无独双。

“千岁大人,你终于看到我了!”少年郎望着他笑偏了头,朱唇扬起,露出一口明晃晃的贝齿。

站在殿门口收了伞后,小太监就乖乖的抱着伞站在了殿侧,等着何有出来时再来伺候。

何有与少年郎一同入了殿门,刚一进门少年郎就赶紧吩咐宮婢们去传膳上饭,个个就听话的去做事了,自然习惯的好像他是这公主宫里的主人一样。

不过也是差不多了,因了公主素来不爱主事,这宫里的内事一向是由了少年做主安排,见公主给他这般极大的宠爱信任,人人都认为他俨然是成了这公主宫的半个主人!

从容掀衣在主位上坐下后,何有接过了少年郎递过来的一杯花茶,低首浅抿一口便抬眼看向了面前的少年郎,问道;“小楼,这几日宫里有事吗?”

“能有什么事啊?”被唤做小楼的少年郎撇了撇嘴角,忽是眼色幽怨的反问道,“我失宠了算不算?”

听到这含了几分委屈与抱怨的语调,仿佛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向长辈探求安慰似的,何有便止不住的嘴角高扬,他又低下头抿了一口清茶借此压住了嘴角的弧度,可随之一开口仍是笑意漫开;“胡说什么,你哪里就失宠了!你要是失宠,这会儿宫里还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花楼双手交叠,扭过头不满的哼了一声,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却因为长得一副好样貌,便是闹脾气也是好看的紧。

何有看的好笑又无奈,却不去抚慰这个在跟他胡乱闹脾气的孩子,只平静的喝着手中茶水,花楼今年才十九岁,跟他这个比他大了两轮不止的人相比,可不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嘛!

花楼本是民间花苑里的一名普通小倌,十三岁时被中书侍郎刘元买下送入宫,为了哄当时的晚晴娘娘开心,年貌初开的孩子正是性子温软的时候,十分适合拿来调教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这听起来很无耻残忍,那么幼小的一个孩子竟是就要被作为玩物送上了正值狼豺年纪的女人床上,供她享乐蹂躏,倘若真如此般作贱下去,时间一长之后这孩子就是废人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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