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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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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一步一个脚印,沉重的,缓缓的,就这么将那沙土踏开,将之驱逐制造成一个个脚型的凹槽。

那刺痛的脑补,萎靡的精神,于模糊的视野当中,我只得看着那似城镇的村子离我愈来愈近,让那点燃在村门口的两个火炬,在我眼中化作两团模糊的,如同燃烧悬浮于虚空当中的焰团一般,带给我在深黑当中的指引。

医师......

“沙沙......沙......”

近了,愈发地近了,在近到之后数米的距离下,我才终于看清那架在火炬底下的柴棍,然后在心中“恍然大悟”一声。

——哦,是火炬啊。

然后就这么缓缓地越过它,一步一步地从两团火炬当中穿过,正式地步入村子当中。

“那个野男人来干什么?”

“你看你看,他背的是谁?”

“那个扫把星?”

即便是状态缓缓地变差,可那忠实的风仍将村民的话语传到我的耳边,哪怕我根本无法看清他们,只得在昏暗的视野当中,看着那一只只黑暗的猛兽蹲伏在那里,张开着黑洞洞的口对着我,而那黑暗的影子则在其地下拖拽着,被门口的火炬照出一道“黑”的影。

真像当时的黑火啊......

萎靡的精神无法让我如何去关注他们讨论的内容,只是本能地感觉此刻的景象如此的熟悉,除了没有那寂静当中透露着丝丝疯狂的黑潮,这一切都是这么熟悉。

但愿他们不会来打扰我吧。

我现在......可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进行又一场战斗了。

除非我想死。

于是就这么穿行着,在那议论非非对着我指点不停的黑影的包围下,我行走于暗黑的野兽之间,凭着先前的印象游离于野兽的嘴边,来到记忆当中的那条街,那条商业街。

哪怕是夜幕降临,那条商业街也如同白昼般明亮,各式的灯火蜡烛点燃着照耀着正条街,同时也将街上繁挤的人流脸上的坚硬表情一并照出。

嗬......

我迈出沉重的步伐,在那如同按上了禁音键的街上一步一步走着,仍由那路人如见鬼般地避开让出一条道路,就这么步入黑暗的行径当中,只得在眼角的余光上瞥到——那隐藏于明亮烛光底下的,深层的暗黑在扭动着。

到了......

简单的几步路,却如同万里一般遥远,但看着那扇在夜幕当中,在明亮烛火照耀下耀耀生辉的红木门,我肩上的担子突然就轻了一点似的。

而当我抬起手想要扣门之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记得......有暗号一样的顺序来着?

但此刻的我根本无法进行何等程度的思考,只是在脑中简单地过了一遍,便放弃的直接将手扣在其上。

“扣扣......扣扣扣......"

“......扣......”

似乎我瞎扣的顺序对了,那红木门的另一端就这么传来微弱的脚步声,并在数息间变得清晰起来,随后脚步声就这么消失,预示着医师已经站在了门的另一端。

结果也是如此证明的——那块看不出任何缝隙的红木块就这么在门的中间消失,取代而至的是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以及那如同从坟墓当中嘶哑而出的声音。

“外乡人......?”他嘶语着,如同复苏死者的亡语般,在这暗黑的世界当中传到我耳中。

“......是。”

无力地答应着,我只得半靠在门之上,看着那小退了半步而变得模糊的眼睛。

“纪花......她需要你的帮助。”我指着那不知何时已经躺倒在地上的纪花由乃,呢喃似地说道。

啊......原来刚才的负担减轻,不是错觉......

“.....”

名为医师的垂暮老者并没有言语,只是用那浑浊的眼睛看着地上的纪花由乃许久,随后与我对视。

“进来吧......”他嘶哑着,伴随着的是门一段钥匙开锁的声音,以及在我无力起声之余响起的沉闷木头声。

“咚——噗通。”

背后的依靠突然消失,在门往后撤退的情况下我就这么倒进去,噗通一声直接仰地倒下,脑袋磕在石质的地板上嘎啦一声,顿时眼冒金星,一时半会直接失去了言语和思考的能力。

“我的......小由乃啊......”我只在迷迷糊糊听得医师的嘶哑声音,眼前一片黑的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得在一阵稀稀疏疏的作响当中被一只手拖住衣领,就这么往后拖去。

而被如此粗暴地拖行,那摩擦地面的疼痛感反而让我找回了一丝丝真实,思考的能力也稍微地恢复了点。

这里......真的很黑啊......

我的鼻子没有嗅到余料的药草味,只有在一股馊味当中看着那暗色的天花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就这么干愣着被医师拖行于黑暗当中,随后脑袋又是一疼。

“就不能温柔点么......”无力地抱怨着,我说着连我都听不清的话,直到一抹火光突然在黑暗当中闪现。

一抹火光,那是一朵火苗被医师所点燃,燃烧在木柴梗上的火光悦动着,在黑暗当中起舞着分享自己的余生,随后被那干瘪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揉搓”进一盏油灯当中,亮起一朵取而代之的明亮火光。

温暖,而光明......

昏暗而模糊的视野中,我只是那么盯着那盏灯的火光,在感受其温暖与光明时却也看见了被火光纳入分享范畴的一张脸。

——一张坑坑洼洼布满了枯黄皱纹,甚至于起了点点将死之人才有的霉斑点的脸。

“外乡人......”他转过头来,那头颅就像只包了一层劣质皮囊的骷髅头一般可怖,浑浊不堪的眼珠子在火光的照耀下没有丝毫的光泽。

他嘶哑着,用那将死之人一般的亡语呼唤着我。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知道情况不对劲,我也已经很累的,巴不得就这么闭眼安息,但我是调查员。

调查员的身份,始终提醒着我该如何去做。

——“......雾雨。”

与医师这么对视着,我无力地再次提起自己的名字,可这并不是我的目的。

我将眼光移到火光的另一处,那在黑暗当中被火光所剥夺的光明当中,属于纪花由乃那苍白的面容占据了光明的一部分,可我分明看到——那只可能在死人身上,在医师身上存在的黑霉斑块,已经悄然地爬上了她的脸庞。

啊......真的是够了......

可哪怕心中如何哀嚎,如何对所处情景的控诉,我也只能挺着身子,用那萎靡而微弱的声音问着。

“你能......救她吗?”声音是如此微弱,甚至一句话都得分作两半来说,才能给我可以喘息的机会。

那迷雾......我也中招了吧......

在进入迷雾范围之时我已经作出了防范措施,但在其中的突然遭遇实在是令我措手不及,以至于吸入了无论如何也透露着诡异气息的血色迷雾。

哪怕只有一丝。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浑浊的眼睛呆滞地看着我,只剩下黑暗当中火光悦动而发出的细小燃烧声。

代价么......

纪花由乃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我无法去预估的程度了,目光扫视之下,我在心中得出能够拯救她的几率,也不过是在一成之内——拼上我的性命。

我没有这么圣母,我只是她的调查指导员而已。

“我愿意......给你雾符的......全部......”

愿意为之付出些许代价的调查指导员。

“......”可他还是没有说话,用那独属于他的贪婪的方式,用医者的“仁心”看着我。

只不过是会纪花由乃有些关系的人罢了,当纯粹的利益摆在前头,他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我也是这种人。

但我也讨厌这种人。

“你知道的......我可以不救她......”

就像讨厌我自己一样。

良久,在沉默的对视之中,医者仁心的医师终于开口了,露出那干巴巴没有牙齿的嘴巴,用亡语在我耳边嘶语着:

“成交。”

“......谢谢。”无力地道谢着,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我再度扫了一眼火光角落的预备调查员。

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了。

我救你的命,而你,则根据交易成为他的队友,成为一名日子比调查员滋润的轮回者。

我们两清了,纪花由乃。

“可能会有些......疼......”医师摇晃着站起了身,将火光遮蔽,只留下那瘦削却又庞大的黑影对着我,并用那枯瘦如柴的皮包骨抓住我的手。

“这,不是交易......”我抗拒着,似乎挣脱医师的师傅,用那我健全的右手。

可我失败了。

他如同踏进坟墓的死者一般,那枯瘦只剩一层皮的手却似钢铁之爪一般禁锢着我,用力程度至深甚至将我的手抓出一道深深的红印,给我那本就疲惫的身体带来阵阵痛楚。

“雾符的全部......包括她......”

医师如此说道,紧抓着我的右手,却是已经察觉到了我右手当中的璃。

“雾符不包括她。”

“你说的......全部......全部......”医师没有因此而停止行为,而是更加抓紧了我的右手。

我就不该如此天真......能够看透我身份的存在,怎么可能看不穿璃。

“你不能这么做。”无力地挣扎着,我试图挽救即将遭遇不测的璃。

璃是和我签订了契约的存在,是那个世界唯一存活的存在,是崩坏世界的龙神。

如此之存在,决不能就这么落入这种肮脏的死者之手,决不能就这么被我所祸害!

见我如此不依不饶,那医师似乎动怒了,那黑暗当中的浑浊双目瞪得鱼目那般吐出,嘶哑的亡语也变得高昂起来,如同小丑撕破了声线般的滑稽可笑,却又可怖非凡。

“全部!”

“不行!这是约定!”丧失璃的预感愈发地深切,我强行榨取着身体的力量,以此来抗拒医师的动作,哪怕这并没有什么用。

风。

我现在所能控制的只有风,唯一的筹码,唯一可以打出的底牌只有岚风。

但打出岚风,我会死。

想要使用出能够阻止医师,甚至将之灭杀的岚风,我也会精神力反噬而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变成痴呆儿罢了——医师绝对不是普通人,至少得用出苍风破以上的岚风。

我,犹豫了。

可笑啊......

我犹豫了。

犹豫了......

“你可以......保留她的意识......”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医师进一步“劝说”起来。

却是令我更加的动摇。

因为,可以保留璃的意识。

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璃的笑容,那在黄昏之光顶上对着我笑的璃,我还记得她说。

抱我。

......

纪花由乃。

或许你得反过来欠我一笔。

“保留她的意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我只得祈求那并不守约的医师能够破天荒地守约一次。

“当然。”他嘶哑地说着,那紧抓着我的手松开了,转身过去消失在火光的范围外,紧接着传到我耳中的是金属器械乒乒乓乓的交鸣声。

金属......奈良......

我到底是进行了什么调查任务......

就算染红原的时候锐林也差点身死,但比起他,我的身死次数似乎要翻了几番?

犹豫的调查员,我和他,还差的远。

内心谴责着,那乒乓作响的声音也停止了,转而是拿住一柄妖刀出现在我眼前的医师。

——那是一柄墨色打底的太刀,其刀刃之上遍布着血丝般的裂纹,在医师的手中散发着一股嗜血的气息。

“你这是打算,斩下我的手么?”看着医师扬起手中的妖刀,我不禁嘲讽起来,同时也嘲讽着自己。

相信一名不守约的人会守约?

我真是一名天真而又弱小的调查员。

“璃......”

我知道,你听得到。

啊,很不好意思......我好像......闯祸了?

好像我们只能短暂的分离了呢。

我承诺,只是短暂。

短暂......

看着那扬起的妖刀在火光当中斩下,我闭上了眼睛。

我对不起你。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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